“二弟下葬的那一天,三娘突然清醒了。她沖出了柳絲苑,拼了命似的護着棺木不讓出殡,口中嚷着碩兒沒有死隻是睡着了,說爹,二娘,希群,還有我,全家上上下下都想要害死二弟,要将他帶離她的身邊的。失去理智的她發了狂,不但将爹和希群的臉都抓傷了,還将二娘推倒在地,死命地毆打二娘,還把二娘的頭給撞破了,幾名小丫環也受了傷,唯一那日沒有受傷的便是我了。為了怕三娘再度傷人,便将她鎖在了房内。從那一刻起,藍府上下沒有人不知道三夫人楊青青瘋了,因為痛失愛子,瘋了……”果然是瘋子,但有時候瘋子的言行也未必完全就是瘋言。美仁在腦子一直思索着那瘋婦的話,總覺得話中有話。謊言亦真“一死一瘋,這并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又有誰願意自家家醜外揚?”藍希淩的聲音過于平靜,卻在不經意間露了很多的無奈,調了調氣息,望着一臉茫然的美仁,說道:“美仁,請你莫要怪三娘,她是個可憐人,她隻是把你當成二弟了。她可以對這藍府院内的所有人發狂,但是她絕不會傷害你。”美仁沉聲道:“姐姐多慮了,美仁眼下好好的。聽了姐姐的一番話,說來,那三夫人确實是位可憐人,再沒什麼比失去這世上最至親的人更為悲恸的了。”美仁這一句說的是埋藏在心靈最深處的真實感受,失去娘親的那一日,她何嘗不是要瘋了,若不是悅姨,她會不會有今日都很難說。一陣沉默之後,美仁突然想到了什麼,轉了轉烏黑的眸瞳,宛若一名十歲孩童一般,眨着眼睛,好奇地問道:“姐姐,什麼是茶神?茶神是神仙嗎?有神仙住在藍府嗎?”藍希淩不禁莞爾,孩子便是孩子,一轉眼,什麼疼痛恐懼全數抛之腦後,淺淺一笑,方道:“唔,這話要怎麼說呢?曆來藍家供奉茶神,實為供奉茶神的神位而已,而那供奉茶神神位的地方,便是在府上的後院祠堂裡。”後院的祠堂裡?藍希淩的方一出口,讓沉默了很久的向昕不覺地動了動喉嚨,想要開口追問些什麼,不知道為何卻忍住了,隻是攥起了拳頭。美仁的雙眸變得更為黝黑。此時,兩人的心中同時念着的便是那祠堂有古怪。“就是晚宴之前,美仁在後院迷路的那個‘明靜堂’嗎?那一排房子看來起黑黑的,好吓人,若不是藍總管及時趕到,美仁可能要吓哭了。”美仁道。“啊?!晚宴之前美仁是在那迷的路啊?那裡不僅是我藍家的聖地,也是禁地。除了每一季第一個月的茶祭之日,爹進去祭拜茶神,藍府上下任何人都不得入内。平日裡,也隻有一名下人去後院打掃。我也是在小的時候,偷偷進去過一次,被爹發現後,關在宗氏祠堂内反省了幾個時辰。”藍希淩道。“叩叩叩――”一陣敲門聲響起,打斷了藍希淩的話語。藍希淩起身去開了屋門,是一名小丫頭。那名小丫頭端着一盆熱水,對藍希淩行了禮,道:“夫人命我送洗漱的熱水過來。”“哦。”藍希淩讓開了身,那名小丫頭将熱水端進了屋内,便很快地退了出去。“時候不早了,美仁你還是早些休息吧。”藍希淩意識到自己待的過久了,便道了别,臨行前還不忘對向昕說:“向大哥,你的房間就在隔壁。希淩先回房了,明日再來看你們。”“嗯。”向昕淡淡地應了聲,便沒再看藍希淩,默默地坐在凳上,一言不發。藍希淩見狀,咬着櫻唇,一臉落漠的出了屋,并将屋門帶上。屋内,隻剩下了美仁與向昕,兩人互望了一眼,都未開口。蓦地,向昕起身,将那熱水端了過來,擰了擰盆中的熱巾,幫美仁擦起了臉。如此舉動,讓美仁驚愕不已,怔怔地望着向昕出了神。直到向昕幫美仁擦淨了臉與手,方注意到美仁的神情有些不太自然,便輕笑:“怎麼了?”“昕大哥……”清了清嗓子,美仁吐了幾個字便頓住了。昕大哥?凝視着美仁略帶迷茫之色的面龐,向昕挑了挑眉,終于發現了自美仁落水被救上來後,有旁人在的時候,她會喚他大叔,但從來不帶姓氏,若是私下裡隻有他們兩人在,她便喚他昕大哥。“怎麼了?”向昕俯下身,與美仁對視。望着眼眸幽深的向昕,美仁動了動喉嚨,輕聲問道:“昕大哥,有喜歡的人嗎?”漸漸地,向昕的幽眸好似一潭深不見底的泉池,手在不知不覺中微微擡起,剛想觸碰美仁的面龐便又垂下了,道:“何以會問這個?”“隻是随便問問而已。昕大哥,有,還是沒有?”美仁追問。背過身,向昕将手中的濕布丢回了盆中,雙手扶在銅制的面盆上,沉思了片刻,方道:“有,亦可說沒有。”一陣輕笑,美仁的聲音響起:“好絕妙的回答。”唇畔帶着淡淡苦笑,向昕轉過身,睇望了美仁一眼,見他那雙宛若星辰般的清眸注視着自己,隻覺這雙眼睛蘊滿輝采,明澈的好似能映出人心,向昕的整顆心又怦然跳動,道:“小向,你想說什麼?”笑意微斂,美仁垂下眼簾,低聲道:“昕大哥,其實方才并非是三夫人推美仁落水的,而是美仁自己不甚落水的。”向昕微微怔了怔,盯着美仁的目光也變了樣。似乎這句話,當着藍希淩的面說更為妥當,但美仁并沒有這麼做。為何?說他是孩子,今夜他的言行舉止都已經超出了同齡孩童年紀所應有的。說他是乞丐,今日他全然是一位翩翩儒雅的少公子。每每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他總是能在無形之中誘導着藍希淩幫自己獲得答案。他真的隻是一個孩子嗎?他真的是那個無依無靠的小乞丐嗎?神色恢複了自然,向昕柔聲道:“是你自己不甚落水,還是她推你下水,其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沒事就好。”或許是落水時的恐慌,讓自己洩露了太多的情緒,方才向昕看自己的神情已不是之前的那般模樣,他應是起了疑心吧。清了清嗓子,美仁看似尴尬地笑了笑,道:“方才美仁并未如實相告與藍姐姐,是因為美仁有私心。”“嗯?”向昕怔然,挑了挑眉輕應,滿目疑慮,等待着美仁的解釋。撩開身上的被子,起了身,腳下的步調輕移,美仁擡首望着屋頂,目光緩緩地掃過房内的每一樣擺設,口中喃喃地念着:“嗯,美仁活了十三年,從未有像今日一般能住上這樣一間典雅舒适的房間,也從未有像今日這般,嘗過這麼多山珍海味。在此之前,能在縣衙裡,與昕大哥同住,已是美仁住過最好的屋子了。自到了這裡之後,美仁變的貪心起來。于是,美仁便在想,若是能一直在這裡住下去該多好。穿着錦衣華服,吃着美味佳肴,并且能象那些公子哥們一樣上學堂,将來考功名。呵呵,可惜美仁命中注定是一名乞丐,這奢華的宴會一結束,美仁還是要回原來的樣子。美仁常常感慨自己的命運,為何美仁從一生下來便注定要做一個乞丐?”他竟然是這麼想的?向昕忍不住地蹙起了眉,輕道:“小向……”美仁及時打斷了他:“噓,昕大哥,你先聽美仁說完。有些事情或許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衆人都誤會了,以為是那三夫人發了瘋失手将美仁推下水的,其實不然,三夫人隻是把我當成了她的碩兒,是因為美仁害怕,掙紮躲避中不甚落了水。她抱着美仁的時候,美仁在害怕,落水的時候,美仁更加害怕。當你救了我,美仁睜開眼之後,從衆人對那三夫人厭惡責難的眼光中,美仁突然明白一件事,那便是所有人都誤會了三夫人,而藍府的人也會因美仁的落水而深深自責。于是,美仁便自私的不說出事實,隻為了想在這藍府裡多待一晚……”向昕忍不住歎了口氣:“小向……”“昕大哥,美仁還人未說完。當藍姐姐提議留宿,而昕大哥卻直接拒絕了。你知道嗎?美仁一直在心中祈求,不要走。就隻住一晚,隻要求能在這樣的屋子待上一晚,就足矣,”說着,美仁的聲音帶着哽咽,“美仁終于得償所願了,可是,方才見着昕大哥對藍姐姐态度冷漠,美仁又覺得十分内疚。藍姐姐是個好人,美仁也知道,藍姐姐喜歡昕大哥……”美仁眨了眨微潤的眼眸,望着向昕。向昕瞬時窘着一張臉,急忙出聲打斷了美仁:“小孩子家别亂說。”“美仁說的是事實,美仁雖然自私地不敢在藍姐姐面前說出真相,但也不想昕大哥錯怪了藍姐姐,對藍姐姐冷言以對。”美仁略帶哭腔。不知道方才這麼一說,向昕還會不會再起疑。隻要過了他這一關,後面一切都好辦。藍家誰生誰死,誰瘋誰清醒,誰失意誰得意都與她無關,藍希淩對向昕有意,向聽對藍希淩無情,這些都不關她的事,她隻要找到那個叛徒,拿到聖經便可以了。人生不過一場戲,穿上了戲袍,什麼角都要扮到最好,這是美仁學到的第二課。而今日卻屢犯大戒。慢步輕移,美仁站立在向昕的面前,清了清喉嚨,哽咽道:“昕大哥是除了爺爺之外,對美仁最好的人。美仁知道,此話一出口,昕大哥一定會瞧不起美仁,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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