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自己三人懇求杜士儀懲處暗殺安祿山之人,杜士儀沒說答應,卻也沒說不答應,此刻更是任由他們三個拳打腳踢發洩了心頭憤怒,崔乾佑知道,他們為安祿山最後做的也隻能是這麼多了。于是,起身之後,他也不敢怠慢,将自己收攏的叛軍,如今如何編練的隊伍,一一解說了一遍,這才看向了田乾真。田乾真也把剛剛的事情暫且抛在了腦後,言簡意赅地禀報了自己這邊的進展。等輪到孫孝哲時,這一位卻是先沉默了片刻。“元帥吩咐的事情,我不但全都照做了,而且還打探到一個重要的消息。隻是,我希望用這個消息,交換元帥一個承諾。”大約是擔心自己談條件讓杜士儀不快,孫孝哲立刻快速說道,“我當然不是和元帥讨價還價,隻是我的母親如今還在幽州,如今我已經降附,如果她僥幸能夠逃脫史思明之手,希望大帥能夠饒她一命。至于我自己,就算朝廷異日一定要窮究我叛逆之罪,我也認了!”孫孝哲竟敢和自己談條件,杜士儀本待一口拒絕,不想他竟然是為母親求情,他沉吟片刻便說道:“謀反之罪,按照大唐律,婦孺仍可免死,此事我可以答應你,你說。”孫孝哲見杜士儀當着郭子儀和程千裡的面答應了自己,登時為之大喜,連忙大聲說道:“城破之際,安慶緒他們顧不得之前被俘的那些将領,還有之前被扣為人質的那些河北各州郡官吏子弟,人如今都關在城中一處隐秘屋宅的地窖之中。”此話一出,原本靠在後背上盤膝趺坐的杜士儀登時蹭的一下跳了起來。他指着孫孝哲厲聲說道:“你,立刻帶路!若真的能夠找到人,我不但免你母親一死,還可以記你一功!”聽到杜士儀不但答應了自己的條件,甚至還允諾記他一功,孫孝哲登時大喜。他是從自己收攏的那些叛軍之中因緣巧合問出這個消息的,人是李歸仁心腹,于是他隻能賭一賭杜士儀尚未搜尋到人,沒想到竟然真的成了。此刻他二話不說,立刻往外帶路,而郭子儀和程千裡對視一眼,最終決定還是跟去。不論如何,此次叛軍勢大,被俘的人往往都是措手不及,非戰之罪,那些官吏子弟就更加冤枉了。身為一軍之将,他們當然應該跟着杜士儀去見一見這些人,以安人心。渾釋之本待追上,可想想太守府也得要人坐鎮,他也就又坐了下來。隻是,看着面面相觑的崔乾佑和田乾真,又掃了一眼地上的安慶緒和嚴莊高尚,他突然眼珠子一轉,笑眯眯地說道:“崔乾佑,田乾真,元帥既然來不及交代就走了,那安慶緒等三人就交給你二人收下去看押,等回頭再做發落!”言下之意清清楚楚,隻要不把人打死,怎麼炮制随你們的便!重見天日午夜時分,杜士儀一行人跟着孫孝哲以及一個降兵在大街上疾馳了将近兩刻鐘,這才拐進了一處裡坊,最後在一處不起眼的屋宅外頭下馬。即便院子還算軒敞,卻也不能一次性容納上百号人,所以杜郭程三人都隻帶了心腹精銳入内。郭子儀素來謹慎,并沒有完全相信孫孝哲,找到地窖之後要打開門時,他自己死活把杜士儀拉遠了,吩咐幾個牙兵上前開門。随着一股撲面而來的黴味,他正要自己先進去打探,孰料孫孝哲一個人先鑽進去了。等幾個牙兵又跟着下去探過,出來禀報裡頭關了不少人,杜士儀再難按捺激動的心情,立刻匆匆下去。當他看到狹隘的簡易監房之内,竟是塞下了整整三十多個手腳戴着鐵鐐,乍一看去形銷骨立的人時,他隻覺心頭沉甸甸的。然而,即使是這樣大的動靜,那些被關押的老老少少卻大多神情麻木,甚至沒幾個人往他們多看一眼,他不禁有些意外,正打算開口試探兩句時,卻被程千裡搶了先。“各位忠臣義士,杜元帥已經拿下了邺郡,活捉安慶緒等亂臣賊子,如今來接各位了!”他一連說了兩遍,這些憔悴麻木的人中間方才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有人掙紮着想爬起身來,卻最終手足不聽使喚,有人難以自抑嚎啕大哭,也有人仍舊滿臉懷疑不肯開口,最終先動起來的,竟然是一個年約三十許的年輕人。他手足并用地爬行了幾步,用瘦骨嶙峋的雙手緊緊抓住那堅實的木栅欄,聲音顫抖地問道:“杜元帥?真的是安北杜大帥嗎?真的是朝廷大軍打敗了叛賊?”“我便是安北杜士儀,我來晚了,讓你們這些忠臣義士受苦了。”杜士儀溫和地伸手在那年輕人的頭上摩挲了一下,這才扭頭吩咐道,“砸開鎖,放人!”随着斧钺利器砍砸在大鎖上的聲音,監房中那些最初還以為隻是叛軍尋開心的犯人們終于如夢初醒。随着監房大門打開,一個個軍士進來幫自己打開手铐腳鐐,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喜極而泣。而剛剛那個年輕人卻還是呆呆地雙手緊抓栅欄站在那裡,知道有軍士過來輕輕推了他好幾下,他方才回過神,卻也顧不得自己手腳的枷鎖,連滾帶爬地來到最裡邊,用力拍打着一個一動不動的人。“子穆,子穆,你醒醒,醒醒,你有救了,安賊已經敗了,叛軍已經敗了!”見這年輕人拼命呼喚着同伴,杜士儀情知這些人先是被押在洛陽,而後又被一路轉運到邺郡,隻怕很多人都已經身體虛弱難以支撐,當機立斷命軍士們将人一個個擡出來,就先安置在這民宅中,然後立刻從邺郡太守府調大夫過來診治。畢竟,為了防治軍中可能出現的淋雨感染風寒,那裡已經早就召集了全城大夫待命。可是,其他人大多數都或是被架着,或是被擡着送出了監房,唯有起頭那個年輕人死活拽不動,隻抱着同伴連聲呼喚。面對這樣的情景,杜士儀萬不得已,隻能親自入内。由于過度狹小的空間中關了太多的人,這裡四處污穢不堪,空氣中除卻黴味,還有一種難言的惡臭,等他看清楚牆角邊躺着的那個年紀不大的青年身上傷痕累累,爛肉處處,人已經昏迷不醒的時候,他立刻一把按住那呼喊不停的年輕人,沉聲說道:“讓開,光是喊有什麼用?再不救治他就來不及了!”那年輕人擡頭一看是杜士儀,這才如遭雷擊。可當看到軍士上前要擡人的時候,他卻一把抓住杜士儀的袖子,苦苦哀求道:“杜大帥,你先給子穆看一看吧?他已經高燒了很多天,今天卻突然身上發冷,我擔心他等不到大夫診治,立時三刻就會支撐不住!他是袁家獨子,如果他有什麼三長兩短,我怎麼有臉去見我阿爺!”“袁家獨子?他是常山長史袁履謙的兒子?”杜士儀見那年輕人慌忙點頭,他也來不及追究對方如何知道自己粗通醫術,立刻蹲下身子在那昏迷青年的腕脈上一搭,發現确實脈息紊亂微弱,手足更是僵冷猶如死人,他的眉頭登時皺成了一個大疙瘩。然而,他多年不曾用過針術,此時此刻也不曾有銀針帶在身邊,思量再三,他隻能先把人稍稍扶起,在其前胸後背的幾個特定部位上以指掌用力按摩。這樣的過程持續了好一會兒,發現其四肢終于有微微暖意,他終于聽到了一聲細微的呻吟。“醒了!”見人微微睜開了眼睛,杜士儀長舒一口氣,轉頭見郭子儀和程千裡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跟了進來,他就微微颔首,随即對那青年吩咐道,“打起精神來,落在叛軍手裡這麼多日子都撐下來了,如今再熬不過去,怎麼對得起家裡守候你的親人?不要睡過去,大夫立刻就來了!”那青年先是有些茫然,等看到身邊那年輕人對自己拼命點頭,他方才意識到了幾分眼下的狀況,當即緊緊咬住了牙關,竟沒有再出聲呻吟。随着兩個軍士過來,小心翼翼地把他擡了出去,杜士儀見身邊隻剩下了那個年輕人,便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了,不用擔心你的朋友。季明,跟我出去吧。”
請勿開啟浏覽器閱讀模式,否則将導緻章節内容缺失及無法閱讀下一章。
相鄰推薦:權臣強勢上位手劄 武唐攻略 四合院:開局捅了婁子 外室嬌軟,作成奸臣白月光 四爺妹妹的病嬌日常(清穿) 我有一個百寶袋 禦香院首+番外 鬥破之我是蕭炎三哥 快穿:論女神完成任務的108式 專撩女主白月光(快穿) 純愛戰神倒下了?不,神豪出現了! 候府表妹 諸神皇冠加爾提蘭往事 太白劍星 重生之糖妻嬌寵+番外 四合院平凡人生路 心靈終結國戰競技 我在古代打輔助 重生之從1995開始遙遙領先 穿成愛豆隐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