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伸着脖子探看,彼此面面相觑。
溫皓成的臉色也有點變了,伸手拿起作為佐證的那一本。
京中養蠶制絲的數目雖少,但在夏秋兩季都有,且所需的溫度更為苛刻。桑農都無礙,稻農怎麼會受損?
鄭玉衡繼續道:“同樣的手法在其他的幾冊中也有,前幾日我去了一次這兩個倉庫,把持着鑰匙的老吏耳聾拄拐,一味隻知推脫。裡面所存的資糧,我逐一盤查了一下,缺了兩千一百餘石。”
“不光是霜凍,近幾年赈濟荒年,向其他州臨時調派的糧食,裡面也有不少難以測度的虛假、隐漏、錯誤的記錄。這些赈災的糧食隻有不足六成到了百姓的手裡,否則此後為了安撫流民、為了安置屍骨所需的費用,不會巨大到這個數目,一定有人名義上領着赈災糧,實際上卻被餓死路邊。”
鄭玉衡說這些話時,神情和語調都平靜至極,每個字仿佛已經收在心裡斂了許久,沉沉下落下去、墜入潭中,迫使他不斷地學會鎮定、寂靜,學會孤獨地記錄着一些令人怒火中燒的數字。
“你怎麼知道不會是這個數目?”溫皓成反駁道,“災民流竄,就算有官府赈濟,傷亡之數也不可能控制得住。”
鄭玉衡看着他問:“溫主事還記得魏缺魏侍郎是因為什麼被謀害的嗎?”
“是……”
是福州赈災。
“可供參考和推算的數目,近在眼前。”鄭玉衡道,“謀害欽差之人,是已經被大理寺蓋棺定論的貪官污吏,這道罪名公布于天下,自然也會有相應的證據,隻要兩相比對,就能算得出全力赈災後會死多少人,而糧款不足六成,又會多死多少人。”
溫皓成盯着他的臉,他簡直想破頭也想不到,鄭鈞之為什麼懷中揣着這麼大的一件事,卻能保持每天都形影寥落、沉默不言的面貌。
他直覺不對,額角滲汗,豁然起身道:“你先不要說,這事情……”
“這件事,”鄭玉衡道,“涉及到戶部官員的變動和内鬥。”
溫皓成錯愕地看着他。
“衙内,你們這二十多個酒囊飯袋,倉部司一直養着、一直放在這兒,除了是看在溫侍郎的面子上之外,還是因為戶部就有人想養着你們,讓你們這群活着卻不做事,堪比死了不埋的人,來守着這筆含糊不清、錯漏百出的賬冊!”
他攏了攏袖口,語調逐漸和緩下來,臉上也帶起一點微笑,徐徐地跟溫皓成道:“一旦事發,書令史、文掾,這一顆人頭、兩顆人頭,是抵不過的。太後娘娘和陛下若是雷霆震怒,隻有你……溫衙内,豪門子弟,重臣家屬,你的人頭才夠填賬。到時候焦頭爛額的是你的兄長溫侍郎,危在旦夕的,就是你。”
“你不要滿口胡言,”溫皓成咬着牙道,“媽的,這關我什麼事兒?”
“無論這關不關你的事。”鄭玉衡冷冷地道,“你都會被推出來,隻有你下水,你的兄長才會踩進泥地裡,戶部真正中飽私囊的那個人就會從中作梗、借以脫身。這裡的每一個人來到這兒,都是為了給你做陪襯、做添頭的!”
溫皓成簡直覺得荒唐至極,且也恐怖至極,兩種膨脹的情緒雜糅起來,逼到了極點。他一把掀了桌子,揪住鄭玉衡的前襟,斥道:“别在這兒危言聳聽了!”
他一句吼出去。
話音剛落,玄号房的房門蓦地被踹開,極炫目的光從外界迸射進來,照在每一個人臉上。
所有人不由得眯起雙眼,再緩緩睜開。
光線之下,一個渾身錦繡、挎着長刀的年輕人站在門口,掏出一道令牌,冷冰冰地道:“麒麟衛指揮佥事陸青雲,奉令緝拿,帶走。”
他一揮手,挎刀者魚貫而入。
溫衙内雙目瞪大,許久都不能回神,半天才聽見身畔的鄭玉衡低聲隐隐說了一句:“好快。”
鄭玉衡扭頭看他,道:“算是我賭赢了,對吧?”
被麒麟衛帶走可是要進内獄的!溫衙内頭腦缺氧發暈,沒料到他在這種時候還惦記賭約,腦海裡隻剩下人頭落地、全是陷阱這八個大字,他喉嚨嘶啞地罵道:“你真是個瘋子。”
說話間,麒麟衛已将包括鄭玉衡、溫皓成在内的所有人按令緝拿帶走。
……
與此同時,慈甯宮外。
孟誠的腳步徘徊許久,神思不定,等見到宣都知從裡頭出來,才忙問:“怎麼樣,母後她……”
“陛下。”宣靖雲面露笑容,跪下恭恭敬敬行了個禮,沒有起身,就這麼回話道,“太後娘娘病了,有鄭太醫照料着呢,娘娘實在沒法見您。”
“病了?”孟誠一愣,邁步就要闖,然而又被宣靖雲身後的幾個内宦躬身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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