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駕駛着馬車,剛出鐵玄關不久,眼角的餘光便瞥見了路邊的一家酒店。他心中一動,便将馬車停在了酒店門前。走進店内,他随意地要了幾碗米酒,然後靜靜地坐在涼棚下,獨自品味着這難得的閑暇時光。
兩個月來,他雖然在丞相府和徐華那裡也喝過酒,但那些都是在特定的場合和人物面前,像這樣在光天化日之下,一個人惬意地喝上幾口小酒,竟然成了一種奢望。每當想到這裡,他對效忠乾王蕭永的信念就會産生一絲動搖。然而,其他諸國又哪一個值得他去輔助呢?
就在他沉思之際,一陣馬蹄聲打破了周圍的甯靜。幾十輛馬車自鐵玄關方向駛了過來,車上插着申國與砀國的旗号。李文擡頭望去,隻見車上的人物衣着華麗,氣宇軒昂,顯然是身份不凡的人物。
車隊在酒店前停下,一位中年人從車上跳下來,大聲喊道:“酒家,送幾碗酒來。”酒保趕緊答應着去打酒了。李文定睛看了看這位中年人,隻見他頭戴南冠,身着短袍,腰系麻繩帶,一副典型的申國人打扮。雖然他的裝束看起來像是平民,但那種與生俱來的軒昂氣質卻又透露出他的高貴出身。
李文再向車隊望去,突然一眼看見了公子元。他正跳下車與另一位隻有十幾歲的申國青年并肩向酒館走過來。作為砀國人,李文對公子元的印象比較深刻。他曾經在蕭永加冕典禮上見過公子元,也聽說過許多關于他的傳說,比如武功蓋世、當世名将等等。
隻聽得公子元邊走邊以洪亮的聲音說道:“久聞公子蒼賢明遠播,今日相送已至十裡之外,公子的深情厚誼,在下心領了。待到他日,封丘再會,共叙友情。”
那中年人笑容滿面地回應道:“一定,一定。屆時定當到封丘拜訪公子,共謀一醉。”
李文此刻方知,這中年人原來是申公子鐘蒼,申平王的子嗣,更是當今申王的尊貴叔父。看他們這架勢,顯然是參加完乾王的加冕典禮後,正踏上歸國的旅程。而這條路,正是通往砀國首都封丘的。看來,是鐘蒼在送公子元歸國。大國使節送别小國使節,中年公子送别青年公子,這鐘蒼的謙遜有禮,着實令人欽佩。
然而,公子元身邊的年輕人卻似乎有些不滿。他斜睨了鐘蒼一眼,語氣中帶着一絲挑釁:“為什麼一定要去封丘拜訪公子?公子來蒼浙不是也一樣嗎?”
公子元聞言,趕緊笑着打圓場:“在下定會前往蒼浙拜訪,與公子共叙友情。”
鐘蒼見狀,闆起了面孔,嚴肅地對那年輕人說道:“啟兒,公子元比你大上十歲,休得再出言無狀。”說完,他端起酒碗,遞給了公子元,兩人相視一笑,一飲而盡。
鐘啟心頭滿是不服,目光四處遊移,忽然間定格在了李文的身上。他眨了眨眼,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地叫道:“哎,你不是那個幫乾王抓住他假父的李文嗎?”話音剛落,他就興緻勃勃地跳了過來,上下打量着李文。而李文在鐘啟的追問下,卻感到一陣不自然。他萬萬沒想到,自己在乾國竟然成了名人,更沒想到這個申國的公孫竟然如此輕浮、随便。
“喂,我又不是要搶你的,你就說說嘛,到底得了多少賞賜?”鐘啟望着李文,臉上寫滿了期待和好奇。
鐘蒼見狀,臉色一沉,沖李文拱了拱手,語氣中帶着一絲責備:“啟兒,回來,如此不知禮數,成何體統?”他雖然是在責備鐘啟,但語氣中卻并沒有太多的怒意。
而公子元則是一臉鄙夷地看着李文,冷笑道:“問問也沒什麼不好。乾國暴虐,掙這裡的錢,早晚是要遭報應的。人有橫财必有橫災!”
李文聽了這話,心中頓時湧起一股怒氣。他哼了一聲,毫不示弱地反駁道:“公子的錢是天上掉下來的,在下的錢是舍命掙來的。誰要有橫災還不一定呢。”
鐘啟聽了這話,竟然拍着手笑了起來,連聲贊道:“有理!有理!這話說得在理!”
砀公子元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仿佛被一層黑雲籠罩。他冷冷地向鐘蒼作了個揖,聲音中透露出明顯的不悅:“公子,再會吧。本君侯實在不願意與這個卑劣小人共處一地。”說完,他轉身大步離去。鐘蒼連忙在後面跟着,口中說些來日再見之類的話。
鐘啟向公子元的背影做了個鬼臉:“呸。”然後又笑嘻嘻地面向李文:“到底賞了多少錢?”
李文也看出來了,這個公孫倒是心思單純,于是笑道:“賞錢百萬。”
“你發大财啦,聽說一個乾國士卒一年的夥食不過百錢,你能養兵啦。十萬兵啊!真了不起!對了對了,軍隊還要穿衣服,還要弓箭……算了算了,反正你是發财了。”鐘啟眉飛色舞着,好像發财的是他自己。“對了,聽說你身法不錯,還能飛起來呢,你是不是也會禦劍啊?”
李文仔細看了看面前這位公孫,他的确很年輕,最多不過十六七歲,便頓生好感:“那是乾國人瞎傳的,我就是想發點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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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原來這樣啊。”鐘啟的臉上立刻浮現出失望的表情,仿佛心中的期待被瞬間打破。他生長在貴族之家,說起話來向來是直來直去,不懂得掩飾自己的情緒。“我還以為你也是煉炁修士呢,真是有點失望。”他嘟囔着,突然又想起了什麼似的,擡頭問道,“對了,你知道紀彰嗎?”
李文微微一愣,随即點了點頭:“聽說過,他是一位非常有名的修士,據說實力深不可測,萬人無敵。”他頓了頓,有些好奇地看着鐘啟,“你找他幹嘛?”
鐘啟一聽李文知道紀彰,立刻又來了精神,眉飛色舞地說道:“我要拜他為師,學習他的絕世武功,然後遨遊縱橫天下,成為像他那樣的人物!”
此時,公子元已經離去了,鐘蒼在車上催促道:“啟兒,還不快回來?我們要趕路了。”他的聲音中透露出一絲不耐煩。
鐘啟應了一聲,又轉身對李文說道:“要是有紀彰的消息,你趕緊告訴我啊。”說着,他做了個鬼臉,轉身便跑了回去。他的身影在陽光下跳躍着,顯得充滿了活力和朝氣。
李文望着遠去的車隊,心中不禁感到有些無奈。他隻是喝口酒的功夫,就得罪了砀國公子,又結識了個異想天開的申國公孫。這際遇,真是妙不可言!他搖了搖頭,苦笑一聲,繼續品嘗着手中的美酒。
離開鐵玄關後,李文一行人馬不停蹄地趕路,不到兩日的時間,便遠遠地望見了砀國國都封丘的巍峨城郭。
近百年來,砀國抵禦不住西面乾國的進攻,便将首都遷到了砀國東部的封丘。
這座曆經四代國王經營的都市,如今已是繁華非凡。高聳的城牆猶如堅不可摧的屏障,護衛着城内的繁華市井和二十萬戶居民。
由于乾國東進攻伐的日益逼近,封丘的人口還在不斷增加。新來者中,大部分是失去了封地的貴族和他們的奴隸。這些奴隸忍辱負重,為生活所迫;而那些貴族難民,卻身無所長,遊手好閑,整日聚集在酒館之中,借酒消愁,回憶當年的威風。更有一些落魄貴族,錢财耗盡之後,便将家中的鬥雞走犬拉到街上表演鬥雞、鬥犬,掙得幾個銅闆後,便又匆匆趕往酒館,繼續吹牛炫耀。
李文遠遠地望見封丘的城門,心中不禁湧起一股莫名的激動。這是他和師父的家鄉,是他出生的地方。封丘城坐落在洛水之北,城市呈方形,嚴格地遵循着古禮中的“匠人營國,方九裡,旁三門,九經九緯”的規格設計。城内的區域劃分得一清二楚,貴族區與平民區之間泾渭分明,即使外出十年歸來,也不會迷失方向。
進城後,李文直奔上大夫耿林的家中而去。耿林是青陽子的摯友,上次路過封丘時,李文曾帶去青陽子的一封書信,信中表達了青陽子希望餘丘向砀王舉薦自己的意願。李文深知師父出山的首選依然是砀國,畢竟這也是他的家鄉。他希望通過耿林的引薦,能夠得到砀王的賞識和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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