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宜柔到現在還記得那顆牙齒躺在口水裡的樣子,她老記得這個畫面。
杜雁蘭之後就輪到她了。
她第一次挨打時人不過長得比吃飯桌子高一些,唐春生像打杜雁蘭那樣打她,扇她的臉,她比杜雁蘭輕,被他一巴掌扇飛出去,他又發現了新樂趣,他不扇她了,他把她拎起來,往地上砸,好像她是個闆凳,一定要放在地上才穩。
第一次打完她們之後,唐春生給杜雁蘭下跪,又抱着唐宜柔哭個不停,他買了一袋糖回來哄她,那時她和杜雁蘭一樣,還以為他隻是太難受了,他失去了工作,他喝醉了酒,他下次不會這樣了。
然後下次,下下次,到最後,他好像從來沒有清醒過,沒有人記得他清醒的時候是什麼樣了,他順理成章地喝酒,喝完了打人,挨個排序,把妻子和女兒揍一頓之後呼呼大睡,等她們醒來的時候就是他服用酒精的開始。
唐家三口就按照這個流程生活。
“他打我,我一開始會哭,後面就不哭,他就打得沒有意思,我媽每次都哭,連哭帶叫,她總想有人來幫我們,但是沒人來,我知道沒人來,我也不用别人來救我。”唐宜柔在他的脖子邊兒說話,氣息密密麻麻的像雨紮進他肉裡。
“因為你自己會救自己。”梁世柏睜開眼望着天花闆上的光。
唐宜柔笑了,他感覺得到。
“對,我自己救自己,我打不過他,我也能撓得他出血,我告訴他,他把我打死那天,我肯定讓他一起死,我媽要我下跪求他,我偏不,我還要罵他,我罵他全家,唐家沒有一個好人,唐家人死絕了才好,他氣瘋了,那天我差點被他打死了。”
所有人都知道她家裡正在發生什麼,然而大家隻是勸她們,忍一忍,忍一忍就過去了,忍到唐春生老了,他就打不動了。
杜雁蘭也說:“你不要再去惹他了,他把你打死怎麼辦!”
唐宜柔也常想,她要是被打死了怎麼辦?他是她爸爸,他會坐牢嗎?大概不會,杜雁蘭還會和他過下去,繼續挨打,沒人再去把她扯開,她會被打死。
然而最後死的人是唐春生。
他死的時候杜雁蘭還很傷心,她明明解脫了,但她還是投入地傷心,她一瞬間把挨打時的慘叫和絕望都忘掉了,他死白泛着微笑的臉又從她心裡喚醒了什麼。
唐宜柔隻覺得自己被背叛了,所以她也開始恨杜雁蘭,她受不了她提起唐春生時的語氣,這是她從家裡離開的原因之一。
“他死的時候我真開心,再也不用提心吊膽辨認樓梯上響起的腳步聲,再也不用腫着臉去上學了,出殡的時候人家要我抱着他的照片哭,我死活哭不出來,我舅舅扇了我一巴掌我才哭出來,其實那巴掌不疼。”她若有所思。
“那怎麼哭了。”
“委屈,像看我媽被打得站都站不起來的時候那種感覺,人不像個人。”
梁世柏翻個身,頸窩裡的唐宜柔像一株依附着他的藤蔓,跟着癡纏,他們呼吸共通,彼此汲取。
梁世柏手放在她背上,擡起來,再輕輕落下,她捉住他的手按到胸口,手掌底下平緩跳動的那顆心就是她,是她的全部。
有點點腥甜在梁世柏嘴裡彌漫,他感受到震動,從她身上起伏渡來。
“你還覺得我特别嗎?”唐宜柔問他。
梁世柏應了一聲,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說了句什麼,唐宜柔也沒有聽清。
但唐宜柔沒有再問,她并不需要答案,她更緊地貼近他,似乎怕他會躲開。
梁世柏輕輕拍着她的背,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光從他身上滑過去,沒入了黑夜裡。
第十三章
唐宜柔一回去,杜雁蘭就給七大姑八大姨都報了信,還不忘囑咐唐宜柔,要講禮。
“請你舅舅和姑姑去吃頓飯,他們還沒見過世柏呢。”
唐宜柔看得明白,杜雁蘭就是想把梁世柏拿出去炫一炫。
梁世柏很配合,說;“都是你的長輩,我是該見一見。”唐宜柔煩得很,“有什麼好見的,見面就沒好事兒。”
要是唐宜柔沒遇上梁世柏,這些親戚肯定不會想起她,杜雁蘭上次回家,說起梁世柏給她買的房子,又拿照片出來給人家看,一下子把他們震住了,都不相信唐宜柔能有這際遇,以前總是被打得鬼哭狼嚎,見人一臉哭相的杜雁蘭竟然有富貴的一天。
他們得當面驗一驗才信。
“我家那幫親戚沒一個好東西,就我媽天天當人家好人,人家打她一巴掌再給個甜棗兒她吃,她就什麼都忘了。”唐宜柔說起杜雁蘭就冒火。梁世柏道:“幸好你不像她。”唐宜柔沒說話,她不像杜雁蘭還能像誰呢?她不願意像任何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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