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與沐吟陣前相見,因其不戰,嶽森在百裡城内又抓了上百人,都是用青崖主君簽署的所謂“密劄”,即空白逮捕令抓捕的。他們大多數都是無辜者,沒有獲得公正的審判,沒有為自己申辯一句的權利,就這麼做了刀下鬼,成為他不遵号令的犧牲品——害不了他不要緊,拿他身邊人開刀,更能讓他印象深刻……
沈青旗悶頭想了許久,卻很多事都想不明白,一時郁憤難當,飒飒地舞起劍來。蟬語知他心中苦悶,便默默陪在一旁。
“這一式叫什麼?”見他陷入迷途,忽停了招,女孩輕聲地問。
“指天問地……”他輕歎。
“問什麼?”
“世道人心!”
“有将軍在,是百裡城的福氣,也是太平莊的福氣。”
“我不如他,”沈青旗卻痛苦地搖頭否認道,“——你們也都是這麼認為的吧?”
“我沒有……”
不等蟬語分辯,沈青旗又提起一口氣,大開大合地翻出一串劍花,邊舞邊忿忿然道:“他那個人,行事不問因果,隻求無悔,明知這世道腐朽至極,卻還要抓着一絲清明不放!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偏偏我是嶽家的人?為什麼偏偏要我遇上他!”
“将軍,在這樣世道裡,能遇上他,難道不是幸事嗎?”清淡的姑娘迎着他淩厲的劍鋒步步上前,“難道嶽家傳承百年,能說了算的就隻有一個嶽森嗎?又或者,難道我毒醫師就隻能害人嗎?——将軍自己說過的話,自己反倒忘了麼?!”
當初在獵遊城,沈青旗請命,提及蟬語隻身回知味堂,若依念及北麓谷山川連綿,地勢險峻,風雪肆虐,瘴蟲狼藉,急令他同往。那時,年紀輕輕的将軍潇潇灑灑地站在風雪中,與那冷血無情、性行詭詐的堂主你來我往,好不肆意——
“譚堂主,萬物相生相克,知味堂與藥閣本為一家,何必一定要分界線、論高下?毒藥既然可以殺人,那麼也一定可以救人不是嗎?”
“因為一個‘毒’字,毒醫師便注定不能同醫家一般獲得世人同樣的尊重。”譚衿寒置若罔聞。
沈青旗:“獵遊城千條性命,治好時疫,知味堂自會名傳天下。”
“千條性命,知味堂見死不救,一樣名傳天下。而且更悅我心!”
“堂主不過是輸了一次賭局,便沒出息地躲起來——偏安一隅,不問世情,貴堂從一開始便落了下乘,即便将毒理研習的再怎麼高深,又豈能與懸壺濟世的藥閣相提并論?所謂君子不争,是不争私利,而非袖手公義。堂主,你的偏執、你的争強好勝隻會害了你自己,害了知味堂!”
……
那時,蟬語也是像這樣默默地望着這個人的背影,竟漸漸從這笑傲谑浪、沒個正形的人身上隐隐覺出一絲淵渟嶽峙的氣魄。
“将軍,傀儡軍再度現世,除了嶽家平地雷,沒有任何轄制他們的方法。故請将軍保重自身——這個世道還要仰仗将軍!”
“哈!蟬語,你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小時候,看着馨姐姐那不服輸、不求饒的樣子,就連我這樣一個膽小卑微的人竟也萌生了莫名的沖動,想要試着不苟且偷生、不人雲亦雲地活一次。”年紀輕輕的姑娘肅立風中,慨然道,“如今,我做得到,将軍自然也做得到!”
人群熙攘,自有人存一身靜氣。
沈青旗緩緩落劍,陷入沉思。
“在下以往不知,原來先生就是當年的呂簡呂靈山,多有慢待,萬望見諒!先生素有賢名,您若留下,是百裡城的福氣。”城牆根下,日色清冷,人心更冷清。沈青旗有樣學樣,偷了個懶,直接拿蟬語的話來試探文阡陌。
文阡陌:“當年之事,不必再提。”
當年,年輕資淺,在南城一路青雲,自然是借了些家族蔭蔽。可文阡陌自問,所言所行也是造福百姓,無愧初衷。當年,隻想求仁得仁,一償壯志,哪知青雲梯難登,人情不好還,位置越高,包袱越重。呂家世代相國,對子孫不動聲色的培植,為的就是終有一日,他能堪大用……豈料族中長輩不知,這後生貌似文質彬彬,說話之乎者也,卻天生一身反骨,斷不肯屈己志以苟全族之增益。摯友無端暴斃,幼侄無尋,更是猶如晴天霹靂,直激得年輕才高的呂靈山一氣之下挂印斷袍,忿而北上,從此斷折一身羽翼,離群索居,苦苦追尋。
當年老族長甚至曾疑心,莫非書讀多了,人便是如此麼?縱一身仙風傲骨,卻淺淡得不怎麼真實;雖博古通今、身懷厚才,卻總是缥缈得像個紙片人。
“跟先生相識多日,可惜汲汲營營的光景太多,總沒機會向先生請教一二。我知曉先生與那些自怨自艾、總怪生不逢時、懷才不遇的酸儒假士大不相同,但也并非無欲無求。隻是先生所求,非尋常可達。在下恬顔,自知不配先生青眼,但百裡城需要有人站出來,我不能再讓無辜的人白白犧牲了!”沈青旗恭恭敬敬地端着禮,誠誠懇懇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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