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剛進門時,老将軍那句話:&ldo;這就是你跟我提過的那個小姑娘?&rdo;尚萌萌輕彎唇角。原來,那個男人是這麼提的。很快又聽見老将軍開口,聲調悠長,&ldo;那個萌萌,長得有點像你母親。晃眼看到你和她,就像看到你父母一樣。&rdo;穆城沉默,未做聲。須臾,&ldo;你也知道,我這個老家夥一直都希望你和我們大丫頭成一對。這麼多年了,大丫頭嘴上不說,可心裡一……&rdo;說着頓住,笑一聲,&ldo;算了,不說這個。你的婚事有了着落,我也就有臉去見你爺爺了。&rdo;穆城淡笑,&ldo;劉家對穆家有大恩,這十年,如果沒有劉家的支持,穆氏不會有今天。老将軍言重了。&rdo;老人擺了擺手,眼眶微紅,&ldo;穆家這些年遭的罪實在太多,看到你好,我也替你高興。&rdo;夜更深了。劉老将軍打了個哈欠,面露疲色,靜靜等在邊兒上的警衛員立刻上前,朝穆城道,&ldo;穆先生,老将軍要休息了。&rdo;穆城點頭,&ldo;好好照顧。&rdo;不多時,警衛員推着老将軍往屋裡去了,庭院裡一時極靜,連風聲都沒了。聽了一會兒的牆角,尚萌萌自己也有點尴尬,正考慮着怎麼若無其事地走出去,又聽見低婉的女聲輕輕響起。&ldo;城哥。&rdo;&ldo;……&rdo;尚萌萌嘴角一抽,轉頭。劉采薇在不遠處站着,嘴角挂着笑,目光柔和看着那道黑色身影。她眯着眼舔了舔嘴唇,悄無聲息地又躲回了樹後。聽見穆城說:&ldo;有事?&rdo;語氣冷淡,客氣,疏離。劉采薇朝他走近了幾步,聲音略微壓低,仍舊柔婉動聽,&ldo;上次你說的事,我已經安排人去查過。&rdo;穆城眸色瞬間沉下,&ldo;有什麼眉目?&rdo;&ldo;嗯。&rdo;劉采薇點頭,神色凝重,&ldo;正如你所說,果然有蹊跷。&rdo;他靜靜看着她,沒有言聲。&ldo;當年,導緻你父母車禍遇難的那個肇事者王遠,在逃逸後不久便死于非命。&rdo;劉采薇頓了下,續道,&ldo;警方那邊的說法,是畏罪自殺。&rdo;穆城淡笑一聲,&ldo;我知道。&rdo;這個笑容漠然,卻透出些森冷。劉采薇歎了口氣,蹙眉,&ldo;總之,如果真像你懷疑的那樣,穆伯父他們是被人蓄意謀害,那麼王遠的死,就極有可能是一起雇兇殺人。有人殺人滅口,目的就是掩蓋真相。&rdo;&ldo;……&rdo;尚萌萌垂着頭,臉色驚變,手指用力在粗粝的樹皮上收攏,帶起疼痛。但是這疼,比不上心裡的半分。她喉嚨忽然發緊,咬着唇,視線從樹幹後投過去,看向穆城。打火機&ldo;叮&rdo;的一聲。他點燃一根煙。白色煙霧糅雜暗沉的夜色,那張面容比平日更加冷漠安靜。穆城手上夾着煙,目光穿過枝葉落在未知的遠處,面上沒有表情,淡道,&ldo;王遠的死已經定成了鐵案。想要重查,阻力很大。&rdo;劉采薇靜默,而後反應過來什麼,眸光微閃,&ldo;你早就知道,王遠這個案子是上面的人在動手腳?&rdo;他遙望遠方,眸光極冷也極深,輕描淡寫,&ldo;猜的。&rdo;劉采薇靜了靜,說:&ldo;所以你才會找到我。&rdo;垂眸,笑了,聲音有點啞,&ldo;不對,你找的是劉家。&rdo;&ldo;的确,你考慮得很周到。&rdo;她聲音很輕,&ldo;這種牽涉極廣的案子,軍方力量是絕對的捷徑,可以省去很多麻煩,也能保證損傷最少。&rdo;穆城說,&ldo;無奈之舉。&rdo;劉采薇說,&ldo;我理解。&rdo;擡眸看向他,淡笑道,&ldo;放心,爺爺交代過,幫穆家辦的每件事都要盡心竭力。&rdo;他淡淡點頭,&ldo;謝了。&rdo;&ldo;有消息我會再告訴你。&rdo;劉采薇說完就轉身離去,回頭,&ldo;還不走麼?&rdo;穆城沒看她,語氣冷淡,&ldo;你回去休息吧。&rdo;&ldo;……嗯。&rdo;高跟鞋的聲音逐漸遠去,最後消失。穆城指尖的煙燃盡,他吐出煙圈,随手把煙頭扔了,閉眼捏了下眉心,&ldo;準備在那兒待到天亮?&rdo;&ldo;……&rdo;一陣衣衫窸窣,尚萌萌走了出來,在他面前站定。咬着嘴唇,神色複雜。他黑眸微擡,在她身上上下打量,然後靜了靜,脫下西裝外套披在她肩頭,皺眉,&ldo;冷不冷?&rdo;她搖頭。穆城牽起她往外走,被她輕輕掙了開。尚萌萌說,&ldo;我都聽見了。&rdo;他語氣很靜,&ldo;先回家。&rdo;她胸口悶得疼痛,幾乎喘不過氣。半晌,她擡頭,目光死死盯着他的眼睛,&ldo;像這種……這麼痛苦的事,為什麼不告訴我?你就這麼喜歡什麼事都自己扛着麼?&rdo;穆城無聲笑了下,淡道,&ldo;舍不得。&rdo;既然是痛苦,為什麼告訴你。我怎麼舍得。胸口的酸澀和甜蜜同時溢滿,尚萌萌眼眶紅了,轉過看别處。四周漆黑,風吹葉動。這個院子不算大,也沒什麼名貴的樹木花草,劉老将軍的勤勞簡樸随處可見。她吐出一口氣,靜默須臾,再擡眼時神色已恢複如常。穆城也在看她,眸光沉而深。不多時,尚萌萌擡了擡下巴,&ldo;哎。&rdo;他沒吭聲。她視線釘在他臉上,走近幾步,目光下移,掃過男人的脖子。偏左側的位置,烙着一圈兒牙印留下的傷,很小,已經變得極淡。尚萌萌伸手摸上去。女人的手指細嫩光滑,輕撫過傷處的凹凸和粗糙,反差鮮明。穆城眯了眯眼,一把抓住她的右手,五指用力。尚萌萌問他,&ldo;穆城,記不記得那天你說過什麼?&rdo;&ldo;哪天。&rdo;&ldo;我把你脖子咬出血的那天。&rdo;穆城靜了靜,淡道:&ldo;你指哪一句。&rdo;尚萌萌把手抽回來,又往他走了幾步。這個距離更近,能聞到他雙唇之間的清冽煙草味。她看着那雙漆黑的眼,&ldo;你問我的那一句。&rdo;腦子裡盤旋起一個聲音。低沉冷靜,隐含怒意。&ldo;一個人承受這些,不累麼。&rdo;她晶亮的眼底眸光閃動,想起他對自己說過的話,再原封不動送還。問道:&ldo;一個人承受這些,不累麼?&rdo;風吹得更大,天上的黑雲飄散開,露出小半張月亮的臉。清涼的月色流淌下來,滿院黑暗中多了絲亮光。穆城看了她一會兒,&ldo;不一樣。&rdo;她嗤的冷笑:&ldo;什麼不一樣?&rdo;&ldo;男人和女人不一樣。&rdo;他依舊平靜,伸手捏了下她的臉,&ldo;乖。那些不好的事情,我會處理,你不用知道。&rdo;&ldo;怎麼不用?&rdo;她皺眉,&ldo;就算我幫不上你什麼忙,但你告訴我,至少我能幫你分擔……&rdo;穆城打斷她,&ldo;不需要。&rdo;&ldo;……&rdo;尚萌萌扶額,又氣又心疼,剛憋回去的淚意又翻了上來,怒道:&ldo;我有什麼難過的痛苦的事,你都非逼着我告訴你,憑什麼到你這兒就變了?一句&lso;男人和女人不一樣&rso;就把我打發了,你是男人你了不起,你比我多個鳥你就能日天是吧!&rdo;他聽得蹙眉,一把鉗住她的腕子扯懷裡,&ldo;小姑娘家,怎麼說話呢。鬧什麼?&rdo;尚萌萌用力掙,&ldo;我沒鬧!&rdo;穆城嗓音更低:&ldo;老實點兒。&rdo;他力氣大,她拗不過,隻能被他死死摁在胸膛上。她終于哽咽,聲音出口有些破碎,聲音壓得很低:&ldo;你以後不能再這樣。有什麼讓你傷心的難過的事,你都要告訴我。必須告訴我。&rdo;穆城聽出她嗓音不對勁,低下頭。那張臉隻有巴掌大,在月色下顯得更白,毫無血色。眼睛蓄滿了淚和太多複雜情緒,妝花了,雙頰狼藉,眼神卻極其堅定。他薄唇緊抿,粗粝的指腹輕撫她的頰,揩去幾行淚水。&ldo;不要任何事都自己受着。&rdo;尚萌萌盯着他,&ldo;我知道那樣有多累,多難。&rdo;打落牙齒和血吞,咬緊牙關死扛,不和任何人分享自己的苦難。那種感覺,她最清楚不過。穆城安靜了一瞬。捏捏她的下巴,帶着絲寵溺,&ldo;很堅強。&rdo;她深吸一口氣吐出來,伸手撫他的臉,沉聲道,&ldo;穆城,我比你以為的還要堅強。你能為我做的事,我都能為你做。就像你能分擔我的痛苦,我也能分擔你的。你能保護我,我也一定能保護你。&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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