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黛玉之死
皇宮内帏,燈火輝煌,但照耀的卻是一片凄慘景象。
元妃氣咽神虛,一手拉着祖母賈老夫人,一手拉着母親王夫人,喘籲籲一字一頓:“老太太,太太,俗話說‘月滿則虧’、‘樹倒猢狲散’,如今孩兒眼見是掙不得力了,雖然說皇恩浩蕩,到底人走茶涼,母親不得不早有個計較。”
一席話說得賈母老淚縱橫,王夫人死死攥着長女的手隻管抽泣,又拼了命地咽住哭聲,口裡隻說:“貴妃千萬别這麼說,臣妾合家整日燒香侍佛,保佑貴妃鳳體早日康複。貴妃有什麼不放心的,盡管囑咐臣妾,隻别太操心了才是。”
元妃閉一閉眼,苦笑道:“求人不如求己,何況求佛……年前我回家省親,眼見薛林兩位妹妹才貌,比咱家幾個女孩兒都強出好多,隻怕賈家的将來就系在她二位身上……薛家世代行商,宮裡尋常的風吹草動不能動搖他家;再有,北靜王素和咱家親厚,若是結了姻親,賈家将來有了什麼事,皇上不看僧面看佛面或也會體諒幾分。”
王夫人尚自怔忡,賈母卻早已心領神會,遂扶了拐杖叩頭謝恩,回府後果然找來鳳姐密議。王熙鳳暗暗佩服,點頭說:“大姐姐在宮中見多識廣,考慮果然周到。薛大妹子咱們知道根底兒,沒得說。雖說寶玉和林妹妹似各有心,不過咱們這樣的人家兒,原沒有私情這回事。林妹妹的才貌固然是好的,隻是家底太薄了些,主家持事不可以重望,不若薛妹妹持重。縱然賈家一旦勢敗,有了薛家的支撐,也還備個退路。林妹妹咱們也不虧待了她,想那北靜王妃昔日咱們也都是見過的,好和氣溫善的一個人,當時還稱贊過林妹妹多才多藝呢。林妹妹結了這頭親,一樣穿金戴銀,呼奴喚婢,咱們也多個靠山依傍,豈非兩全其美?”于是細細計劃起來。
晚間王夫人将這話告訴了賈政,賈政也覺妥當,忽想起一事,因道:“記得當年給蓉兒媳婦送殡,引見寶玉給北靜王時,王爺曾邀請寶玉常到他處走動,講談學問,既如此,不如就送寶玉去他處就學,兩家也多親近親近。”
一時計議停當,人人俱鼓舞起來,次日便遞拜貼與北靜王府,又送了四色手信,北靜王果然十分高興,專派了家人來接寶玉過去。自此寶玉便常在北靜王府留宿,常常離家一半月不回。
消息漸漸傳出,賈府上下都知道府裡要再出一位王妃,賈家百年基業是絕不會倒的了,個個喜氣洋洋的,就隻瞞着潇湘館諸人,但到底也還是被雪雁聽到了風聲。雪雁便同紫鵑嘀咕:“憑姑娘的模樣兒才幹做正妃也未必肯,她肯給人做側妃?”紫鵑聽見,吓得忙捂了她嘴,喝道:“這也是混說得的?小心姑娘聽見。”
豈不知黛玉見這幾日賈母王夫人忽然往潇湘館多了走動,寶玉又成日呆在北靜王府不回,心裡早已雪亮,閑裡已不知把這事掂量了多少回。她想起那年自己理過父親後事回來寶玉贈她香串的事,當時寶玉還特特解說這是北靜王賞賜的,記得當時自己擲還香串時曾說過:“什麼臭男人帶過的?我不要。”想他一串香串自己都不願受,還會願親近他這個人嗎?再轉念想到近日賈府中人每每從宮中回來都是滿面慘淡,自是賈府不日将有大難,那麼想把自己嫁與北靜王的目的也就不言而明了。這樣想來,自己領受賈府多年恩惠若不圖報倒似無禮,但若是從了又豈是自己一向為人,因此上千思萬想,隻覺沒有出路,但求速死,以全素志。
自此以後,黛玉便愈發不顧惜起自己的身子來。每日裡能吃一碗飯隻吃半碗,也還有一頓沒一頓的,紫鵑每每起夜,往往見到黛玉被子滾在一旁,藥更是堅決不吃。紫鵑心裡疑惑,猜到定是與寶玉有關,幾次想當面問問寶玉,卻隻是不得見。一則寶玉而今搬出大觀園不若以前走動方便了,二則寶玉也難得在家,日晚隻在北靜王府聽候,見他一面,竟比登天還難。
轉眼春深,又到狩獵季節,北靜王邀了寶玉遠行野遊。黛玉每到春天必然發病,這年喘得更是厲害,一連數日未能起床。這日天氣晴好,紫鵑勸黛玉到園中走動散心,黛玉掙着勉強爬起,由紫鵑扶着在花園裡散步,見到滿園殘紅,不禁心酸,因命紫鵑将自己葬花用的花鋤錦囊取來。
黛玉自在花下閑步,一陣風過,落紅缤紛,撲了她一頭一臉,黛玉忽然想起寶玉當年在花下同自己說的話來,耳邊蓦地響起一句:“妹妹,你放心。”隻覺一陣心痛,萬箭攢射一般,痛不可抑,趔趄幾步,猛回頭,“哇”地一口鮮血吐出,望後便倒。紫鵑剛剛攜了花鋤回來,遠遠看見,吓得魂飛魄散,大叫一聲“姑娘”扔掉花鋤飛跑過來扶起,隻見黛玉牙關緊咬,呼吸低微,面色如紙,偏偏雙頰又紅若胭脂,心知不好,淚珠忍不住簌簌滾落。
黛玉這次一病非小可,每日都是大口大口地吐血,太醫一日三次地登門,又悄悄留下話讓準備後事。賈母同鳳姐面面相觑,說:“原替這孩子打算好了将來的,誰知她竟沒福氣領受。”自把心灰了一半。
紫鵑見黛玉落花般一日萎似一日,卻夜夜不眠瞪圓了眼若有所待,心裡明白她是有話要說,卻不敢說破,隻天天往襲人處打聽寶玉消息。襲人早已打聽到寶玉同寶钗婚事落實,這幾日寶玉不在,她便每天到薛姨媽處問候,幫姨媽做些針織活計,同寶钗閑話家常,見到紫鵑,隻是笑嘻嘻地寒暄客套着沒一句實話,恨得紫鵑心裡咒罵:“孵上水兒的,往日寶玉天天往潇湘館跑動的時候你可也是這般神氣麼?專會仰高踩低的西洋哈巴兒!”
好容易等得寶玉狩獵回來,紫鵑正想輾轉托人告訴寶玉來一趟潇湘館,寶玉卻早早自己登門了,隻看了黛玉一眼便大驚失色道:“幾日不見,妹妹如何病得這般重了?”滿臉痛惜溢于言表,黛玉還不怎的,紫鵑卻“嗚”地一聲哭出來,哽咽道:“姑娘等得你好苦,你怎麼到今兒個才來?”黛玉回眸看看紫鵑,似要罵她多嘴,卻隻是無力開口,隻輕輕揮揮手示意她出去。又喘了半晌方對寶玉說:“我這次是好不了了,你和寶姐姐兩個好好地過吧。”
寶玉大驚:“妹妹說什麼話?我的心妹妹是知道的,怎麼又來怄我?”黛玉搖搖頭要寶玉不要插話,又喘了半晌繼續說:“我已經想明白了,賈家偌大一家幾百口人,希望可全在你身上呢。你負了他們,天也不饒你。我是不能從他們的願了,可是你,你是這家的人啊,你不管他們,誰來管呢?”寶玉心痛如絞,哭道:“妹妹你這麼說是拿刀子剜我的心呢,我也不指望當官做侯,就算家敗了又怎麼樣,隻要我們在一塊兒,有一口粥吃我就不怨什麼了。”黛玉搖頭苦笑:“隻怕一口粥吃不上的日子也還有呢,那時可又怎麼說呢?我也背不起這罵名,你要真體諒我,就聽我這一回,拿待我的心待寶姐姐,隻要你好,我也就……”說到這裡,又咳起來。寶玉哭得肝腸寸斷,黛玉的話隻是一句聽不進去,緊緊攥了她手哭道:“妹妹,是我負了你!”
黛玉見他這樣,心内憐惜,暗想我同他自小相知,如今我撒手去了,可叫他情何以堪呢?因此上,竟把那一片自憐之心盡皆收起,隻管替寶玉思慮起來。愣愣望了他半晌,忽問:“寶玉,記得三生石畔的绛珠草麼?”
寶玉一怔,不明所指,卻又覺心頭恍恍惚惚,若有所思。
黛玉這幾日百般思量,一時清醒一時糊塗,卻早把過去将來的事想得通徹明白,這時候雖然氣力不濟,卻是神清氣爽,歇了一歇又說道:“想當年離恨天外,我承你以雨露灌溉,總沒什麼報答,但跟你到世上走了這一遭,把一生的眼淚還了你,也就夠了……寶玉,如今,我是不欠你什麼了。”一語未了,一口鮮血噴出,力息已微。
請勿開啟浏覽器閱讀模式,否則将導緻章節内容缺失及無法閱讀下一章。
相鄰推薦:鴉片香 染指那個攝政王(重生) 命犯青花 寂情女人 紅鞋的血咒 恐怖十三樓 最後的貞節牌坊 要當反派的小師妹 天鵝的眼淚(人鬼情系列之三) 不喝孟婆湯(人鬼情系列之八) 寶玉傳 寶可夢:最強雙子訓練家 在來世的左邊等你(人鬼情系列之一) 時光隧道裡的靈魂(人鬼情系列之七) 黛玉傳 炮灰今天被休了嗎 西嶺雪探秘紅樓夢 七日殺 末世:開局先殺小日子,我無敵了 為什麼我的直播有那麼一點兒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