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骐聽了沈茵的悲慘遭遇,心痛得無法呼吸,唯有大哭一場,才宣洩了他的情緒。
顧景之的眼睛也濕潤了,勸他道:“江叔,我娘大難不死,就要回來了,你應該高興才是!”
江骐收住哭聲,笑道:“對,二爺,你說得對。”
自打沈茵離世,江骐的心也随她而去,世界變得暗淡無光,心中充滿了失落和孤獨,午夜夢回時,經常悲傷得淚灑被子。
江骐突然跪到地上,道:“二爺,你娘死後,我本不欲獨活在世上,為能替你娘照顧好你,我隻能留在顧家苟延殘喘。如今,你娘要回來了,她這一生太苦了,我想去照顧你娘,希望二爺能答應老奴。”
顧景之也正有此意。他爹顧淮南身邊妾室通房衆多,他不想沈茵居在後宅中争寵,且有他的親姨母五姨娘在,姐妹共侍一夫不是佳話,而是笑話了。
他扶起江骐,語重心長道:“江叔,我娘由你照顧,我最放心不過了,隻我不想我爹知道她還活在世上的事,恐怕要你帶我娘遠遁,離開龍江府,你看可好?”
江骐沒想到顧景之能輕易答應自己的請求,連聲道:“好好好,我一定照顧好你娘,二爺謝謝你!”
采薇回來的時候,江骐已經走了,得知顧景之居然不打算将他爹娘再湊成一對,不由對他另眼相看,贊道:“二爺,你果然想法超前,和我這個現代人一起待久了,也不那麼老封建了。”
顧景之頭一次聽說老封建這個詞語,猜想她在表揚自個,歎了一口氣道:“江叔上一世一生未妻,為了我殚精竭慮,辛苦操勞,我希望他今世能得償所願,與我娘相伴到老。”
“二爺,我支持你,來日并不方長,日子過一天少一天,有想做的事要盡快去做,不給人生留下遺憾!”采薇微笑着說道。
她的心中充滿無限的感慨,上一世她隻顧着攢錢供房子,自個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對父母的養育之恩也無一絲回報,一朝穿越,房子成空,家人也再沒有見面的可能,别人是子欲養而親不待,她的情況卻是,父母雙親等着她來贍養,而她卻不在那個世界上了。
不久後,她随着顧景之在一處民居,親眼看到了死而複生的沈茵,見證了母子相見的感人催淚的場面,那種遺憾的心痛更是越來越嚴重,她傷心欲絕,哭成了淚人。
一旁陪着哭的柳兒默默地扶着她,手使勁扣了一下采薇的手掌心,意思是提醒她注意收斂情緒,别被主子責打。
柳兒離開顧府兩年多,依然沒忘記顧家的規矩大,心中還存留着第一天到主子身前當差時,木香姑娘被打成豬頭的駭人場景。
顧景之母子和江骐有事詳談,采薇紅着眼眶和柳兒回避到院子裡面。
柳兒陪着沈茵從京城回來,一路上風餐露宿,雖面容憔悴些,衣着還算得體,暗紫色的裙子和比甲,很耐髒,淺紫色的上衣點綴着小白花,顯得活潑大方,對比顧家丫鬟穿的黃配綠,她在心底不得不贊一句:禦史家的審美果然比舞刀弄槍的顧景之家強了許多。
采薇收住眼淚,問道:“柳兒,你不是随劉小姐嫁入禦史家了嗎,怎麼和沈居士在一起?”
柳兒比采薇大幾歲,在聽雪軒的時候,一直把她當做小妹妹,兩個人處得來,很是熟稔,拉着她的手講起她和沈茵相識的經曆來。
原來沈茵聽說忠勇侯顧家因被六王爺謀反牽連被抄家流放,擔心兒子的安危,心急如焚,回到明玉庵向師傅請辭後,帶着全部家當,立時花高價雇了一輛馬往京城去。
沈茵不是普通的柔弱女子,她在私寮呆過一段時間,見過底層老百姓最黑暗的一面,她獨自從京城逃到鐵利府,住過破廟,睡過大通鋪,人性的扭曲與惡毒她深有體會。
因此雖然時間緊迫,她還是仔細觀察了她所雇傭的車夫,覺得是可靠善良的人,但她還是一刻也不敢松懈,所幸有驚無險,最終安全到達了京城。
半個月的翻山越嶺,奔波勞累是艱難的,但最難的還是到達忠勇侯府時,看到大門上的封條和空無一人的府邸的絕望。
她跑到後巷,期盼着能碰到一兩個熟人打探一下消息,可是那裡早已是人去屋空,連喘氣的貓狗都未見一隻。
因四周無人,沈茵惦記兒子的安危,心中的苦悶無從釋放,遂放聲大哭起來。
不成想,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她的哭聲引來了柳兒姑娘。
柳兒原是在五姨娘身邊貼身伺候的二等丫鬟,因顧景之落水,五姨娘派了忠心耿耿,心底善良的她到聽雪軒照顧自個兒的親外甥。
顧景之在流放抄家前将柳兒和桂枝留在劉小姐府上,她到了劉小姐身邊當差,後随劉小姐嫁入京城,雖被高看一眼,卻總感覺是寄人籬下,行事處處謹小慎微,深怕丢了顧家的臉。
顧景之到北地後與北胡連戰兩場,接連取得大捷,聖上大喜,下旨赦免其罪,并封為忠勇伯,高官厚祿指日可待,再次成為聖上的肱骨之将。
劉小姐的夫家知道柳兒和桂枝來自于顧家,對她們很是禮遇,吃穿用度不下于家裡的千金小姐。
那日柳兒随劉小姐去參加一個宴席,路過忠勇侯府時,她正巧掀開馬車簾子看一眼,匆匆一瞥,一個背影似她的舊主五姨娘一般身形,連走路的姿勢也幾乎相同。
她心頭一震,莫不是五姨娘回來了?她再也坐不住,遂向劉小姐姐告了罪,想要下去透透氣。
“我下了馬車,那身影卻不見了蹤影,我一時心急,便往咱忠勇侯府後巷去,突然聽到有人在哭泣!”柳兒道,然後拂着胸口笑了,“多虧我想看看咱們的老宅,才碰到了沈居士。”
她接着俯下身在采薇耳邊悄悄說道:“采薇,你剛剛看到了吧!沈居士和五姨娘長得甚相像,咱們主子的眉眼和她的一模一樣!”
采薇心中暗道:“嫡嫡親親的姐妹,嫡嫡親親的母子長得能不相像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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