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朝鉗口結舌,不敢多說,李效退朝後下來,低聲吩咐兵部尚書:&ldo;你派一名信使連夜出城,到玉璧關去,令斛律科将軍馬上出兵渡黑河,就說是孤的密诏,讓他開始進軍狼山。&rdo;&ldo;這……&rdo;兵部尚書蹙眉道:&ldo;陛下的意思是?&rdo;李效道:&ldo;這處孤與他議和,你讓斛律科開打就是。且先打他們一仗,孤在此處能拖就拖,匈奴接獲議和的消息,一回,再一來,至少得一月之久。待得那時斛律科把他們打殘了,再退兵回長冬林外,議和的文書就該到了。&rdo;兵部尚書神色凜然,躬身接旨前去安排。李效與亭海生在禦書房外停下腳步。李效:&ldo;亭卿,你立下了大功。&rdo;亭海生:&ldo;臣惶恐,此事乃是許大人事先知會。&rdo;李效沉默不語。亭海生道:&ldo;陛下英明,下令議和的同時全軍開戰,這麼一來既打了匈奴人,最後又達到了預期的目的。&rdo;李效說:&ldo;你明白了?&rdo;亭海生一躬身。李效歎了口氣,深邃雙目望向滿庭初夏綠葉。&ldo;孤沒有成祖那般本事,也沒有他那麼狠的心。&rdo;李效淡淡道:&ldo;但求無過,不求無功罷了,希望這江山交到承青手中時,能少一點變數。這事交由你與工部,戶部去辦,務必給孤一個完整周詳的計策。&rdo;&ldo;經此一戰,匈奴人的殺戮之氣料想也已磨得差不多了,族中應當再沒有多少壯年男子,剩下老弱與婦孺。議和後,你們當想清楚,東疆八百裡領土該如何建城,又該如何教化匈奴人,令他們融入大虞。寫一份折子給孤,一月後早朝時宣讀。&rdo;李效認真道:&ldo;這是扶峰先生的遺願,辦得好的話,孤許你晉内閣大學士,去罷。&rdo;&ldo;謹遵陛下吩咐。&rdo;亭海生道。太後自那夜起便避于養心殿内,無論何人一律稱病不見,大司監前來回報,太後生了重病。李效吩咐道:&ldo;找個太醫給她看看。&rdo;便不再多說,此事便算揭過了。禦書房内,李效翻開一本折子。罪人許淩雲,勾結林懿犯上作亂,散布謠言,理應問斬。李效在折子上以朱筆一圈,批了個&ldo;斬&rdo;字,輕輕放在一旁,桌上攤開一本《虞通略》。虞通略已翻到尾,最後剩下孤零零的一頁,沒有任何批注。&ldo;去把許淩雲押上來。&rdo;李效吩咐道。少頃許淩雲來了,身上五花大綁,跪在禦書房内的地上,李效吩咐侍衛與司監們都退出去。李效:&ldo;你為何雙膝跪了?&rdo;許淩雲笑了笑:&ldo;武跪累,不如文跪來的舒服。&rdo;李效:&ldo;孤再過段時日,仍舊安排人把太後送到秦州的别宮去養老。&rdo;許淩雲點了點頭,注視地磚,開口道:&ldo;謝陛下恩典。&rdo;李效又道:&ldo;與匈奴人的事,孤打算這麼辦,一邊讓禮部着手與他們議和;另一邊則密令斛律科開打。待得議和欽差從這邊動身,狼山那處能戰的匈奴人估計已死得差不多了。&rdo;&ldo;一役後想必匈奴的壯年男子銳減,再促進大虞與匈奴兩族通婚,生下來的小孩以混血居多。讓工部,戶部準備在關外設立新城,按兩百年前方青餘的意思,把這件未競的事,繼續辦下去。&rdo;許淩雲笑道:&ldo;陛下這一手辦得漂亮,可比當年的成祖厲害多了,陛下凡事想做就做,大可不必問臣的心思。&rdo;李效緩緩道:&ldo;不過是給你個交代,畢竟,這也是你的江山。&rdo;許淩雲擡起頭,看着李效。君臣靜默,許久後,李效道:&ldo;明日午時三刻。&rdo;&ldo;嗯。&rdo;許淩雲點了點頭,知道李效說的是把他處死的事。這件事最後到了許淩雲身上,終于徹底結束了。許淩雲死後,世間再無證據,沒有人能威脅到李效的皇位了。&ldo;孤還有一事,想不清楚。&rdo;李效說。許淩雲道:&ldo;因為我喜歡你。&rdo;李效搖了搖頭,開口道:&ldo;不是說的那事。&rdo;許淩雲輕輕問道:&ldo;什麼?&rdo;李效說:&ldo;扶峰先生為什麼要将我和你……換了過來。&rdo;許淩雲沉默良久,而後開口道:&ldo;虞通略你看完了麼。&rdo;李效翻開最後一頁,說:&ldo;寥寥幾行,沒有批注,你與扶峰先生為何都不批此節。&rdo;許淩雲道:&ldo;因為當年的事,大家都不願再去想了。&rdo;又是長時間的靜谧,許淩雲說:&ldo;明天就要問斬了,不如臣今天給陛下說說?不定說完之後,陛下就明白了。&rdo;&ldo;明白什麼。&rdo;李效問。許淩雲:&ldo;明白那兩枚醉生夢死,與方青餘的雲舒,為什麼會在江州出現。明白扶峰先生為什麼會将咱們換了過來。臣也是這些日子被關在林懿家,想的時間多了,才想明白的。&rdo;李效點了點頭,下來親手給許淩雲松綁,将書交到許淩雲手裡。&ldo;賜你個座。&rdo;李效吩咐道:&ldo;說罷。&rdo;許淩雲到一旁坐下,卻不翻書,眼裡現出一分迷茫,眸中歲月流轉,一瞬仿佛千年。許淩雲安靜了很久,而後緩緩道:&ldo;記得當年方青餘的死訊傳到京師的那一天……&rdo;記得當年,方青餘的死訊傳到京師的那一天,朝野震動。李慶成隻看了一眼軍報,便把它随手撕了,扔在信差腳邊,冷笑道:&ldo;又來這一招?&rdo;&ldo;陛下,匈奴人将方将軍收斂入棺,交給鎮守東疆的張慕将軍,靈樞正在路上,三天後就能入京師……&rdo;那信使雙眼通紅,悲恸道:&ldo;懇請陛下下旨,為死在東疆的袍澤們報仇!&rdo;李慶成哭笑不得道:&ldo;方青餘是跑了,他瞞得過你們,須瞞不過朕。&rdo;&ldo;那厮向來喜歡玩這一套,從前在楓關時就将三萬大軍扔下,自己跑得不見人影。多半是被匈奴公主招去當驸馬了。各位愛卿說說,咱們前腳還在議和,匈奴人後腳就開戰,現在該怎麼辦?&rdo;&ldo;陛下!&rdo;信差痛苦道:&ldo;方青餘沒有當逃兵!屬下親眼見他……&rdo;唐鴻忙以眼神示意信差,讓他噤聲。&ldo;陛下。&rdo;唐鴻出列道:&ldo;匈奴人必須死,臣願領兵出征,為陛下與征東軍報着一箭之仇。&rdo;李慶成閉着眼,點了點頭,不置可否。&ldo;不講信譽。&rdo;李慶成緩緩道:&ldo;觊觎我大虞名将。&rdo;&ldo;為了一名将軍,撕毀兩國議和文書,簡直是愚蠢至極!但在此前,朕還有一事想問各位愛卿!&rdo;&ldo;邊疆的糧草,究竟在你們兵部壓了幾個月?!&rdo;李慶成怒吼道:&ldo;若非糧草不繼,張慕哪敢不出兵?!張慕若發兵支援,方青餘能降敵?!鎮東軍五萬騎兵幾乎全軍覆沒,歸根到底算在你們兵部的頭上!兵部尚書何廓!拖出午門外,金瓜擊頂!!!&rdo;&ldo;陛下明察!&rdo;何廓出列跪下:&ldo;臣罪該萬死,死有餘辜,然臣也是無法,糧草一事,事關三部,臣早在方将軍出征前就發了加印文書,其中文書轉圜,朝令夕至,臣決計無法一力做主,請陛下明察,陛下!&rdo;何廓出列時,孫岩刹那如被一盆冷水從頭澆到腳,知道自己完了。大學士蘇星照仍不知内情,當初他是議和派,大力推促了東疆和談,如今事态急轉直下,若不再出來撇清幹系,隻怕李慶成回過神後說不得要拿自己數人洩憤,忙自出列道:&ldo;陛下,臣有本奏。&rdo;李慶成氣得直發抖:&ldo;說。&rdo;蘇星照喘着氣道:&ldo;陛下,如今不是追究責任之時,依臣看,須得令尚書留職戴罪,召集十八州兵馬,出玉璧關……&rdo;蘇星照不開口還好,一開口李慶成登時想起,當初本要開戰,正是這大學士舌燦蓮花,硬生生地說得自己改了主意。蘇星照一句話未說完,登時當頭挨了一墨硯,李慶成跟着張慕習武數年,又是武人出身,那一下硯台直飛而來,霎時把大學士砸得滿頭鮮血,當場昏在禦前!李慶成站在龍案後,森寒的目光掃視群臣。無人敢再說話,紛紛恐懼跪下。太和殿上跪了一地。李慶成的語氣冰冷而嗜殺:&ldo;傳令張慕,按兵不動。&rdo;&ldo;刑部尚書齊凜峰,派人徹查六部,朕要看看是誰狗膽包天,敢壓着糧草的文書!&rdo;&ldo;兵部尚書何廓,允你戴罪留職,诏令天下,十八州兵馬備甲,一月後,在璧山将軍嶺下集結!&rdo;&ldo;唐鴻前去安排禦林軍,都騎軍兩軍,派人傳書江州王韓滄海。讓他前來交接京師城防!&rdo;&ldo;大學士蘇星照!革職查辦!&rdo;李慶成的聲音殘忍而無情:&ldo;黃謹,你帶人去他家查查,看我大虞内閣首輔,究竟收了誰的賄賂!蛛絲馬迹,全給我查清楚了,若有通敵嫌疑!滿門抄斬!!&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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