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千月淡定地噢了一聲,接而意味深長地望向他的徒弟。
不愧是他帶出來的徒弟,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尤其轉世之後,不但性子野了許多,還學會變通行事,甚至戲比他這個做師父的還要足。
姜紫雲不知那對師徒的默契,當場看愣了眼,對忽然決心殉情的衛青絡有些另眼相看。
她沒料到衛青絡會主動給他的兒子償命,對比之下,這個轉世比伏青絡本人有骨氣多了,看起來也順眼多了。
可就算這個轉世願意償命,兒子也永遠回不來了。
她這些年的所作所為,所謀所算,全都白費力氣,不知不覺成了一個極其荒唐的大笑話。
那麼她還要繼續報仇嗎?報仇還有意義嗎?
這時,敖千月再告訴姜紫雲一個殘酷的真相:“你可知,這孩子本在第一世的時候便曆劫失敗,為何還能再度曆劫至第十世?”
姜紫雲搖頭,表示不知。
在遇見夏長留之前,她根本不知自己的兒子還存活于世,又怎麼可能知曉此事。
敖千月背手望向繁花似錦的人間,緩緩道:“千年前,你給魔尊種下無心蠱,命令他屠戮天下蒼生,又讓手底下的邪修殺入人界,造成一片血流成河。”
“殊不知,你的孩子也在那場慘烈的浩劫之中。他被你養的邪修親手斬殺,緻使第一世曆劫失敗。”
姜紫雲聽了大受震撼,身體不穩,整個人差點跌倒在地。
敖千月瞅了一眼,繼續說道:“若不是本尊那傻徒兒,願意自我犧牲,以一己之力拯救無數被你無辜牽連的蒼生,你根本遇不見這一世的長留。”
“即便有幸被複活,他也活不長,草草地結束第一世的曆劫。”
“他的魂魄本就比常人脆弱,又遭逢如此浩劫,以緻雪上加霜,必須放到神池裡,由本尊助他将養數百年,直到出現與他有親緣的夫妻,方可轉世繼續曆劫。”
姜紫雲聽着,心口劇痛,望着躺在地上的兒子,萬分愧疚道:“長留,我的孩子,是娘對不起你......”
敖千月轉身回頭,再次說出剜心之言:“事到如今,你可明白,正因為你的私心與仇恨,險些害得你的兒子煙消雲散,永世不得超生。”
“而我那傻徒兒,早在千年前的那場浩劫,便已經把她欠下的債全部歸還給你的兒子,這一世的她,不欠任何人。”
姜紫雲大受打擊,轟然跌坐在地面上。
做錯事的人明明是她,天神為何不懲罰她?反而懲罰她的兒子,一次又一次地奪走他的性命呢?
天神是想告訴她,上一輩人的恩怨,不該牽連到下一輩人,冤冤相報何時了的道理嗎?
不,兒子的一次次慘死,都是她一手造成的。
都是因為她執念太深,始終不願放下過往的仇怨,才會連累兒子一次又一次地被牽連,拉進她複仇的漩渦之中。
她當年親手毀掉兒子複生的希望,卻渾然不自知,還在陰山為伏青絡的死洋洋得意了千年,殊不知自己犯下的滔天罪孽,最終自食惡果。
幾千年的仇怨糾葛,痛苦絕望,在這一刻得到解開和釋懷。
姜紫雲終于幡然醒悟。
曾經以為很沉重的東西,如今的她視如草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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