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老重臣難當,小輩婚姻好結這一日,李績設了家宴款待于志甯,名義上是說為了更好地促進兩位王傅的關系,更好地教導沛王李賢,實質上則是互發牢騷。于志甯這個王傅還沒當多久,但是李績這個師傅卻已經是當了多年,其中的酸甜苦辣都隻有他自個知道,說到最後,竟是露出了唏噓之态。此時此刻,當初在立後時的立場問題都被兩人丢到了九霄雲外,剩下的身份就隻剩了一個——他們全都是如今坊間赫赫有名那位李六郎的師傅!“老于,那小子生來喜動不喜靜,你這個王傅真可以說是麻煩不少。”李績自斟自飲了一杯,忽然長歎了一聲,“我當初一個不小心上了他的當,從此之後沒少為他煩憂。唉,我都年紀一大把了,如果沒有他這個徒弟,我早就該舒舒服服在家裡頤養天年了,管那些閑事做什麼!”李績是一不留神中了圈套,而于志甯則是自個送上門去當老師,感觸自然不同。然而,一想起上回李賢故意做的那首少年行,于志甯便恨得牙齒癢癢。在李賢之前,他也曾經收過好幾個弟子,其中還包括李弘這麼一個太子,哪曾遇到過李賢這樣性格的學生。因此,在李績歎息過後,于志甯也心有戚戚然地同時歎了一口氣——他這一口氣當中倒有一多半是替他那個前弟子歎的,和李賢比起來,李弘在天分才情上差了一截,在身體上又差了一截。固然如今是兄弟和睦,但是,這身體太差總歸是隐憂,而且,宮中還有那樣一位人物……遙想當初新後冊立時,他和李績作為元老重臣,各奉玺绶冊文于武後,那個時候,他的心中是何等的戰栗惶恐?在冊後之前,是褚遂良被貶,在冊後之後,是長孫無忌韓瑗柳爽等人的一一貶死。連他自己也不敢相信,他居然能夠至今仍舊安然無恙。“老于,老于?”見于志甯出神,李績便連叫了幾聲,好不容易等到對方回神,他這才笑道:“觀朝中如今的動态,大約還是以海東為重,很可能不久就要東征高麗。我這一把老骨頭隻怕就要丢在那裡了,這倒無所謂,隻是我當初答應了六郎,要帶他上戰場見識見識,所以……”“此事萬萬不可行!”于志甯聞言勃然色變,立馬起身反對道,“自古以來,若是戰場上居然要出動朝廷親王,那這國家必定幾近崩頹,成何體統?”“這事情怎麼會沒有過?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你難道忘了太宗皇帝的舊事麼?”李績一句話把于志甯堵得嚴嚴實實,見其面色一陣青一陣白,他意味深長地又加上了一句,“我并非懷疑六郎會有他心,但是,太子殿下的身體實在堪憂。倘若有什麼萬一……”“你不要說了!”于志甯跌跌撞撞地坐下,面上露出了貨真價實的失魂落魄。昔日舊友幾乎都死絕了,他雖然苟活至今,但那顆心早就是千瘡百孔,禁不起半點磨折。深深吸了一口氣,好容易調節好了呼吸,他這才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你這種推測實在沒有必要。”“我也希望沒有必要!”李績微微聳了聳肩,旋即露出了一絲苦笑——一直以來,他都是用最中立的态度做出最符合情勢的選擇,但是,自從被任命為沛王王傅之後,他的超然立場就再也不存在了。今後若是無事則罷,若是有事……他這個不折不扣的沛王黨帽子就去不掉了。更何況,不單單是他,他的長孫李敬業還是李賢的伴讀。少年玩伴成年友,再加上程伯虎屈突仲翔薛丁山那三個,這一個小團體牽扯到方方面面的人,很可能會掀起一場驚天動地的波瀾。小小的一間屋子中,兩個已經上了年紀的老頭相對歎息,雖不能說是滿屋愁雲慘霧,卻也是半房煩憂苦惱。而房屋外頭,一個人影蹑手蹑腳地往後退去,直到離那屋子已經遠了,他方才刺溜一下往旁邊的小路溜之大吉。待到回了演武場,他随便從兵器架上撈了一根長槍,立刻下了場中操練。幾十下刺擊下來,雖說背上盡是大汗,但他那顆心仍是怦怦直跳,怎麼也無法平息下來,而那充作刺擊的靶子上盡是偏出中心的槍眼。“小薛,你今兒個的眼法是怎麼回事,怎麼偏得那麼厲害!”猛地聽到背後一個聲音,薛丁山竟是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回頭一看是程伯虎,他方才鎮定了些,但舌頭依舊有些不利索:“你……你什麼時……時候來的?”程伯虎疑惑地打量了一下薛丁山,最後幹脆伸手在那額頭上探了一下,這才奇怪地問道:“沒發燒啊,我怎麼聽見你牙齒在打架?”“沒……沒什麼!”薛丁山還想搪塞過去,卻隻見李敬業和屈突仲翔從另一邊說說笑笑地走過來,心裡那個呼聲頓時更強烈了。他雖說沒有正式拜李績為師,但由于李績那一手槍法尚無傳人,因此一向都拿他當弟子看待。他剛剛到那裡是準備去請教槍法上的疑難,誰知竟會聽到這麼可怕的一席話。見程伯虎上去和李敬業屈突仲翔說話,他把心一橫,便上去對李敬業道:“敬業大哥,我有話想和你說!”聽到這話,程伯虎頓時不買賬了,登時嚷嚷道:“有什麼話不能對我們說,非得和敬業單獨講!小薛,大家都是一個師傅教出來的,你可别厚此薄彼!”程伯虎這一鼓噪,屈突仲翔頓時也用一種意味深長的目光看着薛丁山。而李敬業觑着薛丁山面色不對,便站出來打圓場道:“小薛為人向來光明磊落,肯定是有什麼重要的事,否則也不會這個樣子。”說到這裡,他忽然心中一突,剛剛他和屈突仲翔走開的時候薛丁山還是好好的,這麼一會兒工夫,若是有事,必定就是在自個家裡發生的。對了,今天老爺子似乎請了于志甯小酌!想到這一點,李敬業心中頓時了然,口氣一下子轉了過來:“不過,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我們四個都是一條船上的人,有什麼說不得的?”面對這種狀況,薛丁山自然不好再一力堅持。四人在演武場中席地一坐,他便将剛剛聽到的話一五一十講述了一遍,由于過分緊張,他說話的時候還有些結結巴巴的。李敬業和屈突仲翔都是面色大變,而程伯虎一向是個直腸子,薛丁山說得又零落,聽完之後他仍是滿臉茫然。“這英國公和于老頭喝酒,英國公要帶六郎出征,于老頭不肯,就這麼一點事情,能讓你吓成這樣子?太子殿下身體不好又不是秘密,全長安城都知道啊!”李敬業沒好氣地瞪了程伯虎一眼,又瞥了瞥身旁若有所思的屈突仲翔,這才深深吸了一口氣:“太子殿下和六郎一向都是穿一條褲子的,若是他安好,六郎當然不會有其他念想,但是,如果有什麼萬一呢?”他這樣露骨的提起這樣的違禁話題,别說薛丁山和屈突仲翔,就連程伯虎這樣膽大妄為之輩也倒抽一口涼氣,後者更是結結巴巴地道:“這樣一來,儲君,儲君……”“太子的身體雖然不好,但還不至于讓我家老爺子和于志甯提這種問題。”李敬業一邊說一邊皺起了眉頭,那聲音旋即低了下來,“爺爺向來都是謹慎到無以複加的人,當初那麼大的事情都沒摻和,沒道理這次一反常态……”嘟囔了半晌,見其他三人緊盯着他不放,他隻得幹脆發話道:“總而言之,從今天開始,大家好生讓人注意京城各家的狀況,充分發揮我們四家的力量。對了,大家記着,這事情先别和六郎說,他向來和太子殿下最為要好,知道爺爺和于老頭商量這事,指不定會鬧出什麼風波來!”對于這一點,其他三人都心知肚明,紛紛點頭應是。心裡頭堵了這麼一件事,衆人當然都無心練武,很快便各自散去。而李敬業轉回廳堂卻聽說李績找他,不覺心中一跳。他跨進書房的時候,裡頭雖然杯盤狼藉,卻不見于志甯的人影,顯然人已經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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