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沒能拿到救濟糧,整個村子裡彌漫着一股壓抑的氣氛,方老頭看到空空如也的牛車,趕緊把大侄兒拉回自己家。
他大哥是個混不吝,買不到吃的,回家肯定要逼這個大兒子,他剛剛整理兒子帶回來的麻袋,知道那裡面有糧食,所以才把大侄兒帶回家。
一是要告訴他,自家兒子回來了,另一個原因就是,想在兒子帶回來的糧食裡拿一些給大侄子,讓他回家緩解一下壓力。
剛進堂屋,楊繼業就立正站直朝着方志軍敬了個禮:“方排長好……”
方志軍趕緊回了個禮:“小楊同志不用這樣,我已經退伍很多年了,小楊同志如果不嫌棄,喊我一聲方大哥,感謝小楊同志對我弟弟的照顧。”
“沒有沒有,還是連長比較照顧我,這一次連長會受這麼重的傷,也是為了救我……”楊繼業說着說着聲音就有些哽咽,每次一想起連長奮不顧身的把他和幾個小年輕從火場裡救出來,他就想哭。
“好了,好了,不說這事了,事情已經過了,你也不用愧疚,能撿回一條命已經很好了。”方志軍趕緊拍拍楊繼業的肩膀,讓他緩緩情緒。
事情已經這個樣子了,愧疚也不能挽回什麼,大不了以後他多幫幫二叔跟堂弟,這不是什麼大事。
這可是他親二叔,他弟弟出生之後他就被棄之如蔽履,小小年紀的他差點沒餓死,是二叔二嬸給了他一口吃的,把他跟堂弟放到一起養,到頭來還換來了他爸媽的埋怨,這讓他一直覺得很對不起二叔二嬸。
兩個人隻聊了一會兒,就發現方志國已經醒了,楊繼業趕緊跑過去把方志國扶起來,又給他端茶倒水,還擰了毛巾給他擦臉,方志軍看他這麼面面俱到的樣子有點目瞪口呆的。
心裡還想着要不要這麼貼心伺候?怎麼感覺有一點點不對味呢,可是看到弟弟那一雙包着紗布的手,根本連個毛巾都拿不了,也就知道楊繼業為什麼這麼做了。
“大哥,啥時候來的?我聽爹說你們今天去接救濟糧了?有沒有接到?”方志國看到他哥,整個人也是瘦的皮包骨的,可能因為壓力太大,還有點胡子拉碴的。
“沒有,說什麼我們不是先進份子,之前交公糧的事情,那上面還是耿耿于懷所以救濟糧就沒我們的份了。”方志國知道當初那件事情他捅了那些人的肺管子,可是如果跟他們一樣報上去那麼多的産量,那他們村早就餓死人了,哪裡還能讓他們撐到現在。
村裡人也知道,他做那些事情是為了村子裡的人好,所以從來不會埋怨他,哪怕今天拿不到救濟糧,村裡的人也不會說什麼,畢竟這件事情并不是大隊長的錯。
可他那蠻不講理的爹娘和弟弟就不是這樣想的了,在他們眼裡沒有糧食跟拿不到糧食那都是錯的,而且所有的都是方志軍的錯。
聊了一會,方志軍就走了,剛到家家裡就鬧騰起來了,甚至差點動手,就是為了逼方志軍和他們分家,還想讓方志軍淨身出戶。
因為方志軍家人口最多,他媳婦兒幾個月前又生了一個閨女,現在他有三個兒子,兩個閨女,再加上他們夫妻兩個是7個人,可是自從幹旱以來,别說公糧了,就連自己村裡的溫飽都沒有辦法保障,孩子生下來就瘦瘦弱弱的整天哭。
方志軍的媳婦是個勤勞能幹的,他自己一個人承包了家裡的活,還要帶幾個小孩,大着肚子還得洗全家人的衣服,還要去上工,方志軍看着都心疼,可是他爹娘不消停,他媳婦心疼他。
為了不讓公婆給自己男人施加壓力,她就拼命多幹些,哪怕是為了幾個孩子有口吃的。
可就是這樣子,還是沒能滿足那些貪婪的人的胃口,拿着這一次救濟糧的事情當借口,竟然想要把他們一家人趕出家門。
方志軍的媳婦楊巧雲聽到老二和老二媳婦在屋裡說她男人得罪了公社裡的人,公社裡的人打算要處置他男人了,要趕緊跟他們分家劃清界限才不會受他們牽連。
可他們一家7口人全是靠着他們夫妻兩個公分,讓他們淨身出戶的話,房子還好說一點,孩子總不能餓死吧。
楊巧雲背着最小的閨女在門口等着自家男人,可左等右等都等不來人,就在他想要讓大兒子出去找的時候,她男人回來了。
“媳婦兒,怎麼在這門口,小囡囡身體弱可吹不得風。”方志軍看到媳婦趕緊快走幾步,把媳婦兒背上的小閨女抱進自己懷裡。
“你先跟我到旁邊來,我有話跟你說……”楊巧雲拉着丈夫走到旁邊左看右看沒發現,周圍有人才把她剛剛聽到的話,小聲的說給自己丈夫聽。
“沒事,分就分吧,不給我東西,我還不能自己去創造了,就是辛苦媳婦兒得跟我一起重新開始了。”方志軍早就想要擺脫自己那吸血鬼的弟弟一家了。
他的父母給他的從來不是家庭的溫暖,而是如凜冽的北風一樣的寒冷,從小到大,哪怕是弟弟還沒有出生,他都沒能感覺到父母對他到感情,現在他已經不再期待父母的溫暖了。
就是得辛苦媳婦跟着他一起受罪了。
把小閨女塞進媳婦懷裡,讓媳婦去把村裡幾位村幹部找過來,剛進屋就打發了幾個小的去屋裡待着,剩下大兒子跟二兒子跟在他身邊。
這兩小子一個11歲,一個10歲,已經是半大小子了,在村裡這樣的小孩已經可以頂半邊天了,所以今天的事情他想讓這兩個小子也一起參與。
果不其然,如他所料剛進門家裡的爹娘就鬧了起來。
方志軍就站在那裡,面無表情的看着他們鬧,一聲不吭的盯着,鬧半天發現大兒子一點表情都沒有的,兩老突然也有些怵,可為了以後的好日子,他們今天無論如何都得把事情給辦成了。
“你們想幹什麼直說,拐彎抹角的,有意思嗎?”
“分家,你們一家人口太多了,糧食根本不夠吃,還得我們補貼,這房子給我們,你們随便愛搬哪去搬哪去,家裡的東西也不能搬走……”老太婆開始得寸進尺,站在門口的村幹部一個個臉色極為難看,當然也有個别心情愉悅的但是這個時候開口也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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