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晏怎麼也沒想到,辦案會辦到自己老師的頭上。而更沒想到的是,李狄為了自救,竟呈上了自己與漠北左谷蠡王的往來信函,函中左谷蠡王親口承認,是以重利換得了逃脫的機會。
那一刻,李狄瑟瑟發抖,跪在堂前。蘇晏望着台下目光閃爍、面容猥瑣的胖漢,實在想不起他當初意氣風發的樣子。
押李狄回京城的路上,蘇晏悄悄給了他一杯鸩酒。李狄看見酒盞時愣了一下,目光忽然渺遠,現出幾十年未見的堅定清澈,須臾,笑着接過,一飲而盡,說“謝謝”。
“……來生若是有緣,你為師,我為徒,你教我,如何在這混沌濁世中守住本心,如何不貪不畏、不執不疑,遇虎獅不懼、見利祿不搖;如何經百折仍砥砺,逢幽暗不退卻……清河,你給我一盞燈燭,讓我照照看前路究竟如何!這十數年如一日的黑暗,太苦了!”
“老師本是燈燭,又何須旁的燈燭。”蘇晏聽着那話,良久,沉沉應了一句。
李狄眸光猝然一亮,似當真燃起一簇燭火,然而那火隻維持了片刻,便暗淡下來。低頭喃喃:“……他許諾我,待他登上九五之位,便容我改革稅制,輕徭薄賦……”最後這一句話,他重複了好幾遍。因一路囚車枷鎖,饒是蘇晏有心照拂,仍形容狼狽。散發垂落下來,眸中一忽兒清醒一忽兒混沌,配上這反複低喃,狀似瘋癫。
李狄這些年行走幽州各地,傾注半生心血,寫了一本《論田賦》,其中力推新的賦稅之法。著成後向四處自薦,然而卻是處處碰壁。
蘇晏如何不知。
半晌沉默之後,他啞着嗓子道:“老師曾教我,凡事隻在直中取,不在曲中求……老師,田賦徭役關乎民生安泰,幽州軍防又何嘗不是?昔年的虞遠案,老師難道還想再來一次……”
李狄渾身劇烈一震。
恰好腹中絞痛傳來,如應景一般。他極力忍耐,臉上仍爬上一絲扭曲。
蘇晏望着他,定定道:“老師未完成的,學生會替你做到。”
李狄聞言,忽于那扭曲中綻出一個笑,片刻後,安心死去,面上一片坦然。
李狄死後,那些所謂的通敵信函,蘇晏在一個冬夜裡将它們扔進了篝火中,付之一炬。
昔日她逃走後,他曾去過沈家,告訴沈家老幼,當初假鳳虛凰的事,他可以不追究,但沈棠此名,從今往後隻屬于她。若是日後聽到沈家上下再有旁人叫此名,他必不會輕饒。
那時她在軍中才初有了些氣色。他已預見了她注定不凡的未來。
待她站到高處,必會有無數利箭齊齊射向她。
到時她的身世會成為最毒的一根利箭。
他要讓旁人,就算是想查,最後也隻能刨到沈家這一步。認定她是沈家的女兒,蘇家逃婚的兒媳。
至于女扮男裝從軍這事,有他和段青林頂着,天塌不下來。
不不,有他就足夠了。這一次,他不會再把機會讓給段青林。
當年她從他身邊逃走,他怕驚地她再逃,才誘地段青林恰如其時地出現,将她救下。
她要報仇,他不會拗她意志,但會在身後靜靜注視着她,為她排除後患。
隻是此刻,望着火光中破碎的字迹,蘇晏忽然覺得,京中那隻大手不除,他縮在幽州一隅,這麼東抓一下西打一耙的,可能護不住她。
那一年,他雷厲風行地辦了幽州大小十多個官,幽州諸官人人自危,到處塞紅包求人隻願能将他調回京城或别州。
第28章
懷璧總算相信蘇晏是在向自己遞投名狀。
她擡眸看着他,心中有一瞬的恍惚。有些話有些事,她連段青林都沒有說過。
譬如六年前滿天大火的那個夜晚和三年前懶川谷邊的樹林。
第一次,她的确是故意放米爾撒走的。
因為她知道哪裡可以再找到他。
第二次,她拿刀抵着米爾撒的脖子,給他希望,告訴他,隻要她說出來,說出為什麼要帶人屠那個毫不起眼的塞北小鎮,她就放了他。
絕望中的人不會掙紮,隻有看到了一絲希望,掙紮才有意義。
懷璧用第一次私縱給了他希望,讓他以為,她是個可以商量的人。隻要交換的籌碼夠,什麼都好說。
米爾撒起初不肯說,大肆叫嚣着漠北勇士的尊嚴,呼喚天神懲罰這些懦弱肮髒、血統低劣的漢人。
“呸,孬種,那麼有尊嚴你們還需要求神?”懷璧冷嗤,幹脆利落地給了這位漠北勇士三十六刀,每一刀都捅在劇痛卻不會死的位置。血齊齊從這些刀口流出來,因為天冷,很快凝結在米爾撒身上的野獸皮毛上,令那皮毛一片黑一片紅,仿佛慘死米爾撒刀下的野獸寄魂歸來,向他複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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