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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下頭，沉默了一會，擡頭問她：&ldo;為什麼不讓人跟我說話？&rdo;&ldo;啊？&rdo;&ldo;肥唐他們每次來送飯撤飯，磨磨蹭蹭，唉聲歎氣，就是不講話。隻可能是你要求的，你想幹什麼？&rdo;葉流西反問他：&ldo;我想幹什麼？&rdo;昌東說：&ldo;我也在想啊。&rdo;&ldo;想來想去，覺得你可能是想說：我就是不讓人勸你，愛吃不吃，不想死就自己爬起來吃，别覺得我們拿你當回事。然後等我餓得隻剩一口氣了，過來挖苦我兩句，外加踹我一腳。&rdo;葉流西說：&ldo;就沒把我往好點想？&rdo;&ldo;有啊，還有一個可能是，你不想讓人吵我，先讓我靜幾天，自己想清楚，然後過來，看看我是不是值得被拉一把。&rdo;葉流西哦了一聲：&ldo;那現在呢，你覺得我準備幹嘛？&rdo;昌東說：&ldo;可能要打人了吧。&rdo;葉流西笑起來，過了會伸手給他，說：&ldo;跟我走吧。&rdo;昌東伸手出去，輕輕握住她的手。荒村葉流西反手一握，用力一拉，居然沒拉動。她眉毛一挑：&ldo;看來是不想起啊？&rdo;昌東笑：&ldo;腿有點僵，三天沒用它，它大概是忘了自己該怎麼動。&rdo;他借她的力，撐着地起來，葉流西也笑，俯身扶了他一把。她知道他還是會難受的，隻是小孩子難受，隻會東西一扔哇哇大哭，成年人難受，依着性格不同，捶胸頓足，買醉哽咽，沉默寡言，或者淡淡一抹笑。昌東沉默了兩年，笑是知道一切無濟于事，跟生活講和，掩上傷口，不為難自己，不麻煩别人。葉流西說：&ldo;走吧。&rdo;她牽着昌東出來，肥唐服務到位，倒扣的水缸底當洗漱台，牙膏擠上刷頭，毛巾搭好了放洗臉盆沿，就是看到昌東沒挨打，心頭略失落。葉流西推昌東到台前，指指牙杯：&ldo;刷牙。&rdo;昌東端起了牙杯刷牙，牙膏是帶點勁辣的薄荷味，嗆人的眼睛，刷完了想緩一緩，葉流西指臉盆：&ldo;洗臉。&rdo;看來是有安排，昌東好奇她會管到哪一步，洗完臉轉頭看她，她說：&ldo;刮胡子。&rdo;刮完了吃飯，吃完飯，碗剛擱下，她又指示：&ldo;走，散步。&rdo;昌東忍不住：&ldo;散完步呢？&rdo;&ldo;散完步了，你就去睡覺。&rdo;懂了，剛吃完飯就睡覺不好，她倒是還挺講究的。昌東跟着她走出院子。她帶人散步還提刀，刀刃亮白，又新磨過，不知道的，大概以為她帶他出來正法。昌東想笑，擡頭看，陽光正好，一樣雲天，其實也分不出什麼關内關外。走了沒多久，看到孔央的那座小墳包，昌東走過去，撿了些石塊，在墳周圍綴一圈，可惜的是這裡糙木貧瘠，想送朵花都辦不到。葉流西想把眼冢的事告訴他，話到嘴邊改了主意，覺得睡完覺再提不遲，她自己找了處矮牆，盤腿坐上去等他，低頭拿刀刃刮擦牆皮，黃土夯的牆，又風化多年，刀刃一擦就是黃灰簌簌。這也是在刮沙塵暴，刮給蟲蟻的。玩得正興起，身體籠進一片影子裡，是昌東過來叫她：&ldo;走吧。&rdo;她不擡頭，隻擡手：&ldo;扶一把。&rdo;昌東扶住她手，覺得她手腕纖細，真是稍微用力就能拗折了。兩人繞着村子走了一圈，誰也沒說話，昌東偶爾低頭看兩人的影子，有時離得遠，有時離得近，有一次，他落後了些，葉流西走到他斜前，影子若即若離，交疊在一起，像是溫柔輕擁。昌東愣了一下，覺得日光淩厲，堪透一切，讓人好不自在，他叫住葉流西說：&ldo;回去吧。&rdo;‐‐葉流西送他進到地窖，光熱還沒滲進來，裡頭有些陰涼。候着他躺下，葉流西提醒他珍惜眼前：&ldo;昌東，我對你的額外照顧，就到這裡了。你睡醒之後，可别想着自己還會有優待。&rdo;原來過去幾天已經是優待。能獨處一隅、餐飯有繼、取食随意、不被打擾不被追問，的确已經是莫大優待，他是成年人，不需要别人在耳邊唠叨&ldo;逝者已矣生者堅強&rdo;，這道理，讀過書的人，都一說一籮筐。昌東說：&ldo;這話你應該等我睡醒了再講，現在就說，我受了刺激，會睡不好的。&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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