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說的這個意思。”
“那是哪樣意思?”她撇撇嘴,在對過拂裙而坐,嘶嘶地呷口茶,擡起眉,又是兩汪恨水。
窗外花炮轟雷,陶家放焰火,嬉聲伴着胡笳,咿咿呀呀地拖着調子。席泠扭頭瞧一眼窗紗上朦朦胧胧的影,轉回來,“趁街上還開着鋪子,明日我去買些焰火爆竹,你也點着玩耍。”
箫娘稍稍驚詫,他擡起胳膊,越過炕桌捏一捏她的下巴,“去年陶家小姐芳辰點焰火,你說你也要放,忘了?”
杳杳回想,那不過是句酸話。此刻當真起來,箫娘卻計較,把下颌輕輕撇開,“一放就散的東西,不等同是點銀子玩耍嚜,貴呢,算了吧,留着那些錢哪裡開銷不劃算?”
她垂着眉眼,撚着茶盅的口,被熱騰騰的茶煙熏得眼有些濕潤朦胧,又像是淚花。大約是為他記得那麼句沒要緊的氣話,沒有人這樣滿足過她又嫉又酸的小心思。她很奇怪,很少為孤苦掉淚,卻容易為一點動容想哭。
“銀子而已,不過是生不來死不帶去的東西。隻要我有,你燒着玩也未嘗不可。”
箫娘噌地把眼擡起來,心裡仔細掂量他這話算不算是個承諾。算的吧?可到底沒有說“一輩子”更叫她踏實。
道理是道理,她心裡已像燃了團火,燒在寂寂空曠的原野。是他闖進這片黑漆漆的荒原,舉着照明的火把,從此她就死心塌地跟着他走了。
但她就是很固執,癟癟嘴,霧籠的眼睛帶着甜蜜的不屑,“還沒怎麼樣呢,先就張狂起來了。耍錢可是個爛毛病,你别學那起公子哥倒三不着兩的習性。”
席泠卻留意到她眼中濕漉漉的濃霧,能擰出淚。他把撐在額角的手松開,朝懷裡招一招,“過來。”
箫娘腦子叫嚣着不去,雙腳卻不聽使喚地挪到他那頭,站得高高的,“做什麼?”
一個不防備,被他拽跌在懷裡,正要潑口罵。他就擡手抹了她眼角的淚花,“要哭了?又是為什麼?”
連帶着也抹去了箫娘民頑不化的倔強,她撲在他懷裡,哭腔由他胸膛悶着傳出來,“我想我爹娘,又不記得他們長什麼模樣了,連做夢,樣子都是模模糊糊的!”
一下把席泠的心也哭化了,将她暖暖和和地摟抱好。等她嗚嗚咽咽哭得差不多,就笑了下,“要不你喊我聲‘爹’,從此我寵着你,憑你如何作妖。”
箫娘噌地把淚涔涔的眼擡起來,在他胳膊上狠掐了一把,“我喊你老娘!”
席泠忍着痛笑,把她臉上挂的淚珠兒搽去,“你瞧,又不哭了,這眼淚來得快,去得也快。”
待箫娘醒過神,才發現已完完全全陷在他懷裡。這個懷抱,與她懷念的一模一樣,像獨堅實的城牆,阻隔萬世的風霜。她一時舍不得逃。
誰都不提這個擁抱,但誰也沒分割。她身上被炭火熏得滾燙,席泠隻覺懷裡似抱了個火爐,暖到心裡去。他摟緊她細細的腰,把她往心口挪一挪,擡手推開了腦後的窗,讓寒風灌進來,熄滅心裡的火。
箫娘在肩頭浮起亮晶晶的眼,有一點一點白光從她瞳孔滑落,密密層層地回旋。她由他懷裡掏出隻手,朝窗外指一指,“你瞧,下雪了哎!”
今年南京的雪來得晚,為這遲到的雪,或者為他的懷抱,她找回遺落多年的天真,一場雪就輕而易舉讓她高興。
席泠扭頭瞧窗外,院内果然流風回雪,迷雲壓低,月無蹤迹。他又在将她摟緊些,垂看她興高采烈的眼,“冷不冷?”
“不冷。”箫娘笑嘻嘻遙遙頭,手越在他的肩,接了飄簌簌的一片雪花,想捧給他瞧,可惜頃刻就化在她溫熱的手心。
席泠将她的手心揉一揉,倏地埋首,照着她紅馥馥的嘴巴銜上去。他總是這樣出其不意,箫娘起初埋怨,後頭就沒功夫閑思閑想了,亂糟糟的思緒開始混混沌沌地旋落。唯一清晰的知覺,是他像來勢洶洶的一支敵軍,短暫的風平浪靜後,迅猛而熱烈。
箫娘在他霸道的親吻裡骨軟筋酥,成了窗畔的風雪,迷亂飄搖。直到他退開了一寸,目光像匹野狼,在她臉上四面搜尋,最後搜到她眼裡,帶着點冷靜的兇悍,滾了滾喉結,“不管你在堅持什麼,要是此刻再不走,可就走不掉了。”
箫娘心一跳,這時節想起她的“堅持”來,連滾帶爬地由他懷裡退出去,捉着裙慌張往外跑,完全像個丢盔棄甲又忽然良心發現的叛軍。
她的影從窗口倉皇閃過,須臾就響起重重的砸門聲,西廂的門顫了顫,抖落漫天瓊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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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明湯顯祖《牡丹亭》
第47章撫郎衣(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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