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夫人耐心地一遍遍喚着兒子的名字,輕柔地一遍遍理順他散落在枕頭上的發絲……時間越久,心裡的遷怒之意卻是越來越烈。有誰能承受得住接連兩次失去愛子的恐慌、折磨和絕望?邵逸辰再次醒來的時候,是在一陣頭疼不适中找到自己的意識的。他動了動自己的指尖,覺得四肢裡的生命力在慢慢重聚在一起;緩緩地睜開眼睛:視野中還是一片白茫茫的模糊,眨了好幾下眼睛才看清守在自己身邊的人。邵鈞哲慢慢地伸出手去,半道裡又急急地收回,輕咳了兩聲後,才問道,“認得我是誰嗎?”邵逸辰一瞬間覺得在車禍中被撞到腦袋的也許不是自己,而是自己這位名義上的兄長。雖然出事的時候,他有想過是不是這一撞就把自己和真正的邵家二少爺又撞回來了……但是,現在看來,并非如此。這樣想着,他還是扯出了一個微笑,嗓音還帶着點沙啞地說,“……鈞哲。”邵鈞哲一下就愣在了那裡,半天後,才又低低地問道,“……你……你是誰?”邵逸辰心裡一驚,不知道自己在哪裡被這個男人看出了端倪,一時間竟是不是怎麼回答了。就在這時,剛剛推門走進來的主任醫師笑着插入到了兩個人之間這種膠着在一起的氛圍中,“邵總,您放心,在我之前對您說的那些腦震蕩的後遺症中,意識障礙或者近期遺忘症都隻是概率性的發生事件,而且一般都是對事發當時和受傷經過回憶不能。那種完全喪失記憶的情況,在我看來,出現的條件還是比較苛刻的。”邵逸辰錯開了和邵鈞哲對視的目光,也壓住了剛才在嗓子裡出現的半句話。醫生走上前來,溫和地問道,“還能記得是在哪兒受傷的嗎?……受傷的經過可以回憶起來嗎?……除了頭疼之外,還有沒有别的不适症狀?”邵逸辰一一地回答着,在回答的間隙裡看了邵鈞哲一眼。……男人面無表情的臉上,總有一種絕望的影子。邵鈞哲沉默了一會兒,轉身走出了病房。在反手關上了病房的門之後,他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走廊……明亮的玻璃透出明亮的光線,明明是亮堂的環境,卻有一種壓抑着人窒息的感覺。——醫院這種地方,果然是無論來過多少次,都無法在這裡感到輕松。他突然有了一種害怕的感覺……這種感覺如此的深刻,以至于讓他覺得就像是從血液和心髒中透露出來的一種名叫“絕望”的激素,在飛快地破壞着身體的各項機能。——自己,果然從開始到最後都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背叛者麼?——最先背着他去談婚約的是自己,隐約知道了陰謀的真相卻沉默着加以放任的仍然是自己,出了事之後連個公道都不能為他讨回到了最後還不得不去履行訂婚的承諾的還是自己……——到了現在,原本發了誓地要用一輩子的時間來維持這段思念和維系回憶……卻對另一個男人有了一種不可告人的隐秘奢求的,還是自己。而這個男人,是自己同一個父母有着相同的血脈的親生弟弟。至于自欺欺人的把這段感情和之前的愛人一廂情願地聯系起來,更是沒有底限到了極點的人渣才會有的想法吧?其實,最該問“你是誰?”的,也是自己吧?……邵鈞哲,你是誰?邵逸辰出車禍的事情被保密的很好,在場的記者回去刊發的報道也都是語焉不詳地聲稱《極速傳說》劇組出現意外事故,男配角受傷不輕。至于有關邵逸辰的事情,隻字未報。但是這種消息,也隻是未暴露在公衆面前罷了……如果有心想要知道的人,還是能發現不少端倪的。杜卓陽明天要和人在高爾夫球場上談事兒,所以當手下人來通報有關邵逸辰車禍的消息的時候,他正在球場上練手。三言兩語地弄清楚了整個事件的經過,這位外表世家紳士内裡流氓土匪的男人維持着揚杆的動作愣了半天,然後狠狠地揮杆擊出……一杆子就把小白球抽得不見影子了。“杜少,您這都算得上把球打丢了吧?”阿基把脖子伸到發酸地看了半天後,才啧啧地拍馬屁道。杜卓陽根本沒看自己擊球的方向,他不顧形象地拄着球杆一臉木然地呆了半天後,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阿基,我現在……”他停住了話語,臉上的表情有一種近乎扭曲的奇怪,“……我現在,總算明白了一點點我表哥那時的選擇和感覺。”阿基“啊”了一聲,不敢确定這聲“表哥”到底喊得是誰。等到他再想細問的時候,懷裡就被扔過來了一支球杆和一隻手套。轉身大跨步離去的杜卓陽一邊往嘴裡咬煙,一邊有點含糊地說,“查!給老子查清楚到底怎麼回事……這事兒,沒這麼簡單!”阿基抱着手套和球杆有些無措:……您光讓查,查什麼?是查您表哥還是查您表弟?您不說我怎麼知道呢?您的“這事兒”和我理解的“這事兒”它是一回事嗎?……喂喂,不要走得太快你還丢了一大堆球具給我收拾呢!月色霜白邵逸辰是在送走了劇組前來探望的一幹人員後,見到了杜卓陽的。石榮友在得知邵逸辰隻需要靜養一段時間就可以出院後,臉上流露出來的喜色明顯到遮都遮掩不住。他用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感慨一般地說道,“幸好這是才開機沒多長時間,安宇拍的戲份還比較少……我會趁着你休息的時間選出新的男配角,然後抓緊時間讓他補拍到進度,争取在你出院後就能立刻把片子接拍下去,好趕上今年的暑期檔。”邵逸辰聞言便有些黯然了,他已經聽人轉述了顔安宇的傷情——這種程度的受創,沒有小半年的休養恐怕根本無法回複到正常生活中去。如果說劇組還可以為自己暫停半個月的拍攝任務,那麼無論怎樣都不可能為了顔安宇停下三個月乃至半年的時間等他康複。盡管看到那個笑起來有着自己影子的男人時,心裡本能的卻有一種排斥一樣的不舒服……但是,他卻并不讨厭這個男人。吃娛樂圈這碗飯的人太多,削尖了了腦袋往上爬的、不擇手段的、甘願被潛規則的沒有被潛規則也要制造機會被潛規則的人比比皆是……就是上一世中的自己,幾次事業中的低谷期,到了最後依靠的還不是邵鈞哲的一力支持,才成功地扛了過去?但是想歸想,他還是沒有出言為這位新人争取留在劇組的機會——自己并不是世界的中心,有人喊一聲“二少爺”隻是出于在言語上的尊敬,抛開了母親兄長不談,還有多少人願意賣一個人情的薄面過來?大概是覺得自己說的話有些無情無義了,石榮友嘿嘿地笑了兩聲之後,又說道,“我等下去看看安宇……他,還蠻不錯的。下個戲有合适機會的話,我會留一個角色給他的。”邵逸辰點了點頭,又對自己拖了劇組的進度向導演表示了一下應有的歉意……雙方都很快地彌合了這次車禍帶來的裂痕,為接下來的繼續合作重溫了彼此間的聯系。所以,當杜卓陽走進病房的時候,因為剛才的談話而感到有些疲意的邵逸辰正在半合了眼睛靠在床頭休息。在聽到門被輕輕推開的聲音後,邵逸辰第一眼看到的是一束碩大無比的百合花……如此看來,這個男人還真是為本市的鮮花買賣做出了不容置疑和不可磨滅的貢獻。在和邵鈞哲因為來自同一個人的玫瑰花而大打了一架後,這位已經隐然成為了北國黑道領軍人物的男人又曾有過多次的私下邀約,但是卻被他堅決而又委婉地拒絕了。——僅僅憑借着一個“杜”姓,是坐不上黑道太子這把交椅的……這種男人,就像是一柄雙面都開了刃铮然而鳴的利劍,随意地靠近絕對不是一種明智的做法——也許,還是黑色的。把手裡的花放在一側的桌面上,杜卓陽居然難得地羞澀起來,“……本來想早些來看你的,但是姑姑她一直在守着你……所以,隻能在現在趁着她不在的時候,過來一下。”邵逸辰笑了笑,“……謝謝。”“喂!”男人像是下定了決心一樣,在短暫的沉默之後,開了口道,“和我在一起吧?……我不會讓你再出一次這樣的事情。”邵逸辰被這句突如其來的告白狠狠地噎了一下,半天後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啊?”杜卓陽站起身來,在寬敞明亮的病房裡來回踱着步子……來回轉悠了兩圈之後,兩步跨到了床前,緊挨着邵逸辰的身邊坐下後,看着他的眼睛說,“……我前兩天,知道你出事的消息以後……”男人慢慢伸出手,按住他的肩膀,低聲道,“……有那麼一瞬間,是真的希望你會死在那場車禍裡……”房間裡一片沉寂,窗外午後的陽光正燦爛,灑落進來的光線幹淨而又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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