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臉白得可怕,一雙眼睛裡蓄滿了淚,無聲的掉下來,止都止不住。然而這麼多淚水之中,偏偏有一種情緒趙初年不論如何都不會錯認。那是一種深到骨子裡的怨恨。是他曾經最熟悉的一種情緒。&ldo;知予……不,阿缇,你希望我叫你什麼,我就叫你什麼,&rdo;趙初年不再碰她,竭力把絕望壓下去,沉聲開口,&ldo;這麼多年,我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為了你,我想了你很多很多年,我費了很大的功夫才找到你。你不要恨我,阿缇,你不能恨我。&rdo;在淚水中他的臉已經模糊了,但依稀可見那雙熟悉的眼眸,閃着光。她情緒陡然失控,一把推開他,猛然站起來,咬牙切齒大吼:&ldo;我怎麼會不恨你!趙初年,我恨你一輩子!&rdo;她拔足狂奔。大門沒有關嚴,她穿過玄關,一把扯開大門,黑沉沉的暴雨劈頭蓋臉的打過來,豆大的雨滴連成一片,澆了她一頭一身。一時間,遠近景物不可分辨,天地之下,毫無去處,她想起某個電影裡不斷奔跑的女主角,邁開雙腿,不停奔跑。有眩白的車燈光芒掃射過來,她腳下一個踉跄,下一秒就撞上一個人。&ldo;阿缇,别跑了。我在這裡。&rdo;聲音異常熟悉,仰起頭一看,竟然是鄭憲文,他站着筆直,像是暴雨中的青松。鄭憲文扶着她的肩膀,撐着傘,把傘移到了她的頭頂。她臉上淚雨橫流,裙子貼在身上,像足了小時候的可憐樣子。鄭憲文覺得心口不正常的跳動起來,定了定神,溫言:&ldo;阿缇,跟我回去。你都濕透了。&rdo;孟缇仿佛傻掉一樣呆呆站着,一聲不吭。說話的是追着孟缇從屋子跑裡出來的趙初年。他幾乎也濕透了,看不清什麼表情。&ldo;你不能帶她走!&rdo;感覺懷裡的身體在聽到聲音後劇烈的哆嗦,鄭憲文皺了皺眉,沒直接回答,擡起眼皮看他一眼;同時一把拉開身邊小車的車門,把失魂落魄的孟缇塞進車廂裡,才轉身過來,穩沉地開口。&ldo;你不要再逼她了。&rdo;趙初年大步走來,視線從車窗上掃過去,幾乎不透明,她的輪廓異常模糊。他逼視鄭憲文,厲聲開口:&ldo;你少管我們兄妹的事情!&rdo;&ldo;我少管?我不管還不知道會鬧成什麼樣子!&rdo;鄭憲文冷下眉頭,手裡的傘半點都沒有晃動,&ldo;趙初年,那天也在這裡,我是怎麼跟你說的?孟缇現在過得很好,早就不是當年的趙知予了!這麼多年,我們苦心瞞着她,你以為是為了什麼?&rdo;&ldo;你居然跟我說,她過得很好?你們所有人,誰不是在利用她?&rdo;趙初年唇角揚起冰冷的弧度,伸手就去拉車門,&ldo;鄭憲文,她頭上的傷是怎麼來的?不是你砸的嗎?隻差一點,她就死在你手上了!&rdo;鄭憲文眼皮一跳,扔了傘,一把扣住他的手腕,&ldo;你少信口雌黃!&rdo;趙初年擡起眼皮看着他,冷冷一笑,&ldo;我還什麼都沒說就信口雌黃?你果然是學了你爹媽那套,跟孟家人也是一樣。謝聰比你可坦白多了。&rdo;鄭憲文皺眉,眼角一跳,&ldo;謝聰?&rdo;他那麼聰明的人,下一秒心裡已經有些明白了,更是憤怒不可名狀,&ldo;那天晚上,是你讓謝聰故意在孟缇面前說那些?&rdo;趙初年面無表情,無甚可說的看他一眼,手腕稍一用力就甩開鄭憲文阻止他的動作,再次搭上門把手。車窗卻搖了下來。四周都是陰暗的,她坐在黑黝黝的車子裡,隻有臉和胳膊是白皙的,白的簡直發亮,像是絕望裡開出的花兒。她就用那張一張白得可怕的臉對着車外的兩位兄長模樣的男人,他們的面孔被雨淋得模模糊糊。她臉上都是淚痕,聲音卻怪異的穩沉,一絲顫抖都聽不到,&ldo;我剛剛說得很清楚,我不想再見到你,&rdo;又看向鄭憲文,&ldo;鄭大哥,麻煩你送我回去。&rdo;然後她直視前方,搖上了車窗,蒼白的面容,滴水的頭發一點點消失掉。趙初年看到的最後一幕,就是她抿緊了雙唇,微微瑟縮着的下巴,像是怕冷的模樣。車子在大雨中行駛,街頭的景象一路朝後跑去,就像時間,一去就不在回頭。這一路上兩個人都沒有說話,鄭憲文在後視鏡裡看到,孟缇的表情長久不變,連坐姿都沒有變過,如果不是她的眼皮偶爾扇動一下,幾近蠟人。唯一的一句話就是車子在樓下停穩後,她近乎自言自語地呢喃一句&ldo;來這裡做什麼&rdo;,聲音極低,鄭憲文幾乎沒有聽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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