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笑嘻嘻地斟了兩杯,一杯留給自己,一杯畢恭畢敬地擺在江晚照跟前:“鄉野小店,本就沒什麼好酒,不過這甜米酒溫和甘甜,少喝一點對身體有好處。”
他擡起頭,昏暗的燈光下,那是一張還算能見人的面孔,隻是常年混迹市井,不免沾染了幾分油滑氣。然而此刻,借着夜色遮掩,那些浮于表面的油腔滑調逐漸散去,某些更堅實而厚重的東西水落石出般顯現。
他望向江晚照的眼神帶着幾分洞徹與悲憫,一字一頓地說:“尤其是對某些……常年有氣血兩虧症狀的人而言!”
他言者仿佛無心,聽者卻如雷轟頂,江晚照捏着酒杯的手指猛然發力,隻聽一聲脆響,那豁了一道口子的小酒杯禁不住前任海匪的指力,直接分崩離析,酒水滴滴答答地淌了滿地。
江晚照像個被踩了軟肋的猛獸,咆哮着露出獠牙:“你到底是誰!”
年輕男人“啪”一聲展開折扇,那扇子粗看俗氣得很,扇骨還是象牙做的。然而白綢扇面上畫了一幅山水水墨,連綿起伏的山巒溫柔擁着一泓湖水,遠處層巒起伏、天水相接,近處蘆葦蒼蒼、水随山轉,是一派俊秀的大好山河。
扇面留白處還題了四句詩:“江氣藏空闊,春雲壓洲渚。蒲稗迷遠目,斷續川陸阻”。
江晚照沒正經讀過書,不知道這是前朝名儒鄭大家的詩句,隻覺得一派蒼涼開闊的氣韻撲面而來,和那扇面上的水墨畫相得益彰。待得看清詩題上注了“雲夢”二字時,她蓦地反應過來:“雲夢?你們雲夢閣和‘雲夢樓’是什麼關系?”
男人笑了笑,從袖子裡摸出一樣物件,在江晚照眼前亮了亮。
那是個挽頭發的發夾,赤金為托,嵌着白裡透粉的珊瑚,底下垂着細細密密的碎珠,一看就是小姑娘家的東西。
江晚照的瞳孔卻在那一瞬間縮緊了,因為那玩意兒是她親手做的——金托是她托人打造的,碎珠是她串的,就連珊瑚上那隻不倫不類的海鳥也是她親手雕的。
她在這山間野店猝不及防地遭遇了昔日舊物,一時震驚的渾身發顫:“你、你到底是……”
男人突然收斂了笑容,沖她使了個眼色。
江晚照腦後沒長眼,耳力卻不差,她在聽見身後腳步聲傳來的一刻已經收拾好百感交集,轉身之際,将那副天衣無縫的“心如死灰”端到臉上:“侯……公子。”
齊珩平靜的目光從她臉上掠過,轉向她身後的年輕男人:“閣下可是姓丁?”
年輕男人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折扇寸寸收攏,被他握在手指間,欠身施了一禮:“久聞……大名,今日得見,實在是三生有幸。”
這小子見誰都“三生有幸”,也不知他有沒有那麼多“上輩子”給人分的。江晚照連不屑帶譏诮地一撇嘴,就聽齊珩對她道:“夜深風大,阿照,你先回房去。”
江晚照揣了一肚子火燒火燎,恨不能拽着姓丁的衣領問個明白,可是當着齊珩的面,火燒火燎也好,百爪撓心也罷,都是上不得台面的東西。她隻能咬緊牙關,若無其事地應了聲“是”,然後提步往回走。
轉身的一瞬,江晚照實在忍不住,偷偷回過頭,恰好那姓丁的年輕男人也正往她這邊看,兩人目光隔空相對,年輕男人沖她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
他一句話沒說,江晚照卻看懂了眼神中的“放心”二字,高高懸起的心轟然落地,于是一甩長發,頭也不回去地徑自離去。
等她的腳步聲完全消失在夜色深處,齊珩才重新轉向姓丁的年輕男人:“你就是‘雲夢樓’這一代的執掌人?怎麼稱呼?”
年輕男人着一身潇潇青衣,夜風拂過,将那通身市井油滑氣吹得煙消雲散,憑空收出幾分超然世外的出塵氣度。他拱手再施一禮:“在下姓丁,草字曠雲,當日甯州城中未能及時拜會,還請侯爺恕罪。”
齊珩一撩衣擺,在方才江晚照坐過的石凳上坐下,青石猶帶餘溫,他擡起頭,淡漠的眼神中暗藏冷意:“‘雲夢樓’創立于聖祖年間,開派祖師更與聖祖昭明帝有八拜之交,受封鎮遠侯——雖然自聖祖薨逝後,鎮遠一脈退出朝堂、隐入山野,但畢竟是聖祖親封的侯爵,與尋常江湖門派不同。”
丁曠雲仿佛沒聽出他話裡話外的機鋒,“刷”一下展開折扇,不慌不忙地搖了兩搖。
“自聖祖之後,曆代先帝沒少派人搜尋雲夢樓的蹤迹,隻是雲夢自創立以來,一直沉潛民間,從未公然亮相,這才相安無事至今,”齊珩兩道鋒芒畢露的目光直定定地看向丁曠雲,“雲夢沉寂多年,如今突然入世,是何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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