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家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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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莫如與母親方氏用過午飯便各自歇息去了。謝莫憂在謝太太用過午飯後，同服侍謝太太用午飯的甯姨娘回牡丹院說話。謝家規矩分明，甯姨娘再如何有美名，再如何生下一女三子，方氏在一日，她依舊是姨娘。方氏雖不出杜鵑院，亦早失丈夫之心，在謝家活的如同隐形，可偏生不肯去死上一死，還每日上上下下的打理杜鵑樹鍛煉身體，謝家不知為何，還不敢怠慢的供奉着杜鵑院。于是，甯姨娘想熬死方氏自己扶正，當真是項遙遙無期的大工程。當然，依甯姨娘之美名，她怎會作如此大逆不道之想。她這般的賢良，謝太太都為之感動，讓她中午服侍着用飯呢。真的，一個姨娘，當家太太能允你服侍用飯，絕對是擡舉了。因要在謝太太身邊服侍，故此，謝太太謝莫憂都吃好了，甯姨娘肚子還空着呢。一回牡丹院，謝莫憂忙令丫環去傳飯。其實下人早預備着呢，甯姨娘幫着謝太太掌家事，她又素有美名，膝下三子一女，深得謝松寵愛。下人最是眼利心明，知道這位姨奶奶不過如今帶個姨字，以後是有大造化大福氣的人。故此，飲食上絕對極具奉承之意的。盤子碗的擺了一桌子，謝莫憂濃淡相宜的兩條眉毛微皺，問，&ldo;怎麼沒有鲥魚？&rdo;不待下人回話，甯姨娘笑，&ldo;我的大小姐，你可真會過日子。攏共也就六尾，你祖母院兒裡兩尾，杜鵑院兒兩尾，你二叔院裡一尾，咱們院裡一尾。我中午一人吃那個做甚，待晚上你爹回來，叫了你兄弟們過來，咱們一并嘗個鮮就是。誰知你饞貓似的專會聞味兒，中午就尋到了你祖母那裡去。唉，天生的有口福。&rdo;謝莫憂撇嘴，&ldo;杜鵑院也得吃得了兩尾呢。&rdo;甯姨娘臉一冷，&ldo;再說這話，我可要打你了。&rdo;揮手将丫環婆子的打發下去。謝莫憂分得清她娘是真不高興還是隻嘴上說說，她坐在一畔椅中給她娘布菜，道，&ldo;我就嘴上一說，娘你快吃飯吧，别等的涼了胃又不舒坦。&rdo;甯姨娘歎口氣，拾起銀筷，道，&ldo;以後嘴上也不準說。&rdo;&ldo;知道了。&rdo;一時用飯畢，母女兩個一道吃茶，謝莫憂道，&ldo;昨兒個就換了新茶，我總吃着咱們院兒的茶不如祖母那兒的茶味兒好。&rdo;以往年紀小，謝莫憂并不吃茶，待大些，方開始學着吃茶，每日也不準多。甯姨娘嗔笑，口中滿是憐愛，&ldo;你這張嘴啊，真是絕了，你弟弟他們都吃不出不同來，偏你就能吃出來。&rdo;謝莫憂翹着嘴巴，&ldo;誰說弟弟他們吃不出來的，他們隻是不說罷了。&rdo;&ldo;那偏你來說。&rdo;甯姨娘話間帶着薄薄的責怪之意，語重心長，&ldo;都是明前茶，上上等的是有限的，不要說咱家，公侯家也是一樣，自然要先供你祖母那裡。你祖母素來疼你，不會連這個道理也不懂了吧？&rdo;謝莫憂道，&ldo;我倒不是沒吃過好茶的，隻是，我早瞧見了，上上等的好茶，除了祖母那兒，也就大姐姐那裡有。&rdo;甯姨娘歎口氣，&ldo;你這樣喜怒随心，實在令我不放心。&rdo;&ldo;喜怒随心怎麼了，難不成高興了不歡喜，生氣還要憋着，日子也不要過了。&rdo;謝莫憂一拽母親繡着牡丹紋的衣袖，撒嬌，&ldo;再者說，我在娘跟前兒，還不能喜怒随心了？&rdo;&ldo;你呀，就是心思淺，給人一眼就看透了。&rdo;甯姨娘撫摸着閨女柔軟光滑的發絲，輕聲道，&ldo;你念書這也好幾年了，還跟小時候一樣。聽說你祖母昨天考你們了。&rdo;&ldo;是啊，就是學了篇&lso;鄭伯克段于鄢&rso;。&rdo;謝莫憂道，&ldo;祖母問了大姐姐，也問了我，似乎對大姐姐的回答不大滿意。&rdo;甯姨娘唇角微勾，&ldo;知道你祖母為何不滿意嗎？&rdo;&ldo;大姐姐說的那些話，要我，我也覺着不對。左傳寫這篇文章，原是為了警醒世人不要兄弟阋牆的，難不成因鄭伯做國君做的不錯便情有可原麼？&rdo;謝莫憂道。甯姨娘微笑，&ldo;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rdo;謝莫憂畢竟年紀不大，又頗受父母寵愛，故而尚有些天真氣息，不解的望向母親。甯姨娘柔聲道，&ldo;你呀，是白長一張聰明面皮。&rdo;甯姨娘輕聲道，&ldo;你是我肚子裡出來的，我疼誰也越不過你去。世上的道理啊，都在書裡寫着呢，你要細細揣摩才好。我不對她好，如何有我的好名聲。她就比你明白，你看，我這般供着她多年，也不見她對牡丹院有半分親近。&rdo;捧殺的道理，謝莫憂也知道，她道，&ldo;可見是養不熟的。&rdo;&ldo;是啊，養不熟。&rdo;看女兒不算愚鈍，甯姨娘悠悠笑着，索性再點女兒一句，&ldo;你祖母你爹爹喜歡你，你也得留意些身邊的事了，不能再一味憨吃憨玩兒了。我再問你，你祖母為何把你們一季八套新衣裙提到每月六套新的？又給你那些好首飾？&rdo;謝莫憂道，&ldo;這我如何不知，我們也大了，以後出門走動的時候肯定多的，若去别人家作客，自然得有幾件像樣的衣裳，方不堕了咱家的名頭兒。&rdo;甯姨娘憐愛的望着女兒秀美臉龐，呷口茶，&ldo;是啊，你知道，你猜，你大姐姐知不知道？&rdo;謝莫憂對謝莫如沒啥好印象，嘟囔，&ldo;這我如何知道？她知道就不知道，不知道就不知道呗。&rdo;&ldo;她要不知道，就不會送桃花讨你二叔喜歡了。她要不知道，往日間話最少的人，如何會在課上突發妙語。&rdo;甯姨娘慢慢的說，&ldo;她可是個聰明人，阿憂。&rdo;謝莫憂道，&ldo;祖母就因她課上的話訓斥她了呢。&rdo;甯姨娘眉間含笑，繼續點撥女兒，&ldo;她說的沒有半點錯處，明明比你更有見地，倘你們換一換，你祖母定不會訓斥你，反會贊你。&rdo;謝莫憂有些迷惑不解了，甯姨娘道，&ldo;你大姐姐機敏過人，她是知道想要出頭，可是，她出不了頭。我不會讓她要了你的強，你祖母也更喜歡你。你也大了，不要總糾結個茶啊魚的，咱家難道是缺衣少食的人家？把眼睛放長遠，隻要你以後比她嫁得好，過的好，再看今日一盞茶，一條魚，不過小事耳。&rdo;☆、百靈謝莫憂跟親娘學了無數機巧靈敏，于為人處事上自添了些許心得。且，給親娘這般一開導，謝莫憂也覺着，自個兒真沒必要去同謝莫如争。她娘賢良，自不會怠慢杜鵑院，可家裡誰會正眼看杜鵑院嗎？真沒有。既如此，自己何需要将謝莫如放在眼中呢？父親的态度，祖母的态度，已說明一切了，不是嗎？自來最恨&ldo;庶出&rdo;二字的謝莫憂經親娘點撥，驟然想通這一節，頓生豁然開朗之感。隻是，謝莫憂還未開朗一日，就聽得一個令其不大開郎的消息：二爺謝柏送了一隻百靈鳥兒給杜鵑院。謝柏之于方氏是再正經不過的小叔子，自然不可能送這種東西給長嫂，他是給謝莫如玩兒的。謝柏已經許多年未曾到過杜鵑院了，記得小時候，杜鵑院是謝家最熱鬧的院子，隔着圍牆便能聽到裡面傳出的歡笑熱鬧聲。謝柏站在杜鵑院的紅漆大門外，寂寥的似能聽到春風拂過時光的聲音，小厮墨竹輕輕的扣幾下門，裡頭并無動靜。墨竹道，&ldo;二爺，是不是大姑娘不在家？&rdo;謝柏道，&ldo;再敲。&rdo;不在家能去哪兒？除了請安去松柏院，念書去華章堂，謝莫如也沒其他去處。又等了一會兒，院門自裡打開，一個青衣婆子出來，見是謝柏連忙行禮請安，謝柏問，&ldo;莫如在麼？&rdo;青衣婆子也不能叫謝二爺在門口等着，便道，&ldo;大姑娘學堂剛回來，在紫藤小院兒歇着呢。&rdo;謝柏不知紫藤小院兒是哪兒，不過婆子在前引路，他便自小厮手裡接過竹編的鳥籠子跟着婆子進去，小厮在外等着。早先說過，杜鵑院這院子設計非同尋常，進門繞過油白的影壁便是花園，哪怕如今杜鵑院清靜些，花園的景緻也是不錯的。何況還有杜鵑院因其得名的那株杜鵑樹，謝家這株杜鵑樹，阖帝都都有名的，謝柏記得小時候，時常來看那一樹的杜鵑花開。此時時令尚早，杜鵑還未開花，謝柏見有人在樹上修剪照顧，不禁又是一歎。婆子拐了個彎，沿着鵝卵石砌的小路，經一灌迎春花叢，過了月桂門，見紫藤正在院中晾帕子，忙道，&ldo;紫藤，二爺來了，姑娘呢？&rdo;紫藤吓一跳，她們這院子除了來傳話送東西的下人，素來無客到訪的。她人小且老實，這會兒見了謝柏竟不知要說什麼，一時急的臉都紅了。好在，謝莫如就在廊下看将開未開的紫藤花，謝莫如撥開紫藤花串，看向謝柏，喚了聲，&ldo;二叔。&rdo;謝柏舉起手裡的鳥籠子，&ldo;買隻鳥兒給你玩兒。&rdo;謝莫如這院子寬敞，紫藤沿着回廊長勢頗好，便是院中，也搭了紫藤花架，沿廊引出，太陽大時，正是一段蔭涼。那紫藤花架下便置了藤桌藤椅。如今下半晌，又是仲春時節，料峭春寒剛去，天氣也不熱，叔侄兩個便在這花架下坐一坐。謝莫如瞧着問，&ldo;這是百靈麼。&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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