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嗎?”阿城四下裡轉圈,“我照從前家裡樣子給你布置的。可惜家裡那些書都沒帶出來。”翎娘在澎城與竹生同住。竹生随遇而安,對身外的條件要求不多。翎娘也随着她,心思都撲在了公事上,無暇顧及這些。到了冀縣這裡,她的房舍卻是阿城在收到她要來的消息後親自使人收拾的。他們從小一起長大,阿城對她房中擺設十分清楚,此時有了條件,便盡量照着記憶中去規整。翎娘一進到這屋裡,便知道這是阿城的手筆。父親也能規整出大緻的模樣,但對她房中各種細碎玩件了然于胸,還能照着盡量找出相似的替代物的,隻能是從小一起玩到大的小夥伴。“先喝茶醒醒酒。”翎娘煮茶給他。阿城便笑嘻嘻的在她旁邊盤膝坐下。開心于翎娘關心他。翎娘從前當然也關心他。隻是兩個人有了婚姻之約後,這份關心便突然變得格外甜蜜起來。阿城便在等水沸的期間繼續給翎娘講他離了澎城之後的種種。哪裡挨了一刀,哪裡被紮了一槍,如何的兇險……諸如此類。說道驚險的地方時,翎娘是屏住呼吸聽的。待講得口幹舌燥,茶恰煮好。飲了茶醒了酒,阿城欲待離去。翎娘卻問:“有事?”阿城摸不着頭腦,道:“無事……”“既然無事,不要走了,便宿在這裡吧。”翎娘淡淡道。阿城驟然睜大眼。翎娘垂眸不語。094當初範深替翎娘回絕了兩門不太靠譜的求親時,翎娘便與父親表明心迹,意欲終身不嫁。範深對她道:“嫁或不嫁,都在你。若有良人,莫辜負,若無良人,自求清淨,亦無妨。隻是……”範深知她不願嫁人更多是因為曾經的遭遇留下難以磨滅的傷痕,這令作為父親的他極是心痛。他沉默許久,才道:“隻是男女敦倫,陰陽調和,原是人生歡事。你年華正好,莫如尋一二情郎,不要負了青春一場。”翎娘明白父親的心意,當時随意應了,内心中卻無絲毫波動。那些男人,那些恐懼,那些疼痛,在後來很長時間都是她的夢魇。她是從來沒想過,再讓任何男人碰觸她的身體。現在想起來,父親的話,竹生的話……都是對的。他們是盼她好,盼她能跨過那夢魇,消滅那傷痕。若無良人,清淨自守,明明是很不錯的選擇。偏偏阿城這個家夥要壞了她這份清淨,擾亂她的内心。他纏着她求娶的那段日子讓她很煩躁。卻偏偏在這種煩躁不安中,會夢見他。夢見他們還是幼童時,牽手而行。走着走着,便忽忽長大了。可那牽着的手,一直沒放開。什麼叫若遇良人莫辜負?她看着杜城憨厚的眉眼,便情不自禁的想牽他的手。她聽到他征戰在外遇到的兇險,隻覺得心驚肉跳。他不肯現在就行婚禮,是怕不能給她将來。可這亂世啊,人那麼脆弱,說死就死了啊。她不想等,她不敢等。她怕錯過了他,真的會追悔莫及。翎娘思緒紛踏之時,阿城忽然立起身,膝行到她身前。翎娘擡眸,倔強的看着他。阿城唇角忽然勾起笑意,湊過去低頭,親了親那倔強姑娘的唇。翎娘身體繃緊,兩手在膝上握拳。阿城的手卻握住了她的拳。他手大,帶着練刀磨出的繭,将她兩個秀氣小拳完全包住。“不行。”他放開了她的唇,認真的拒絕了她。翎娘的拳驟然握得更緊。阿城的手也将她包得更緊。“不行。”他說,“還沒過六禮,現在還不行。等你成了我的妻,我自然想宿就宿,愛怎麼宿就怎麼宿。”他得意。翎娘看着他發呆。這是他從小牽着手長大的女子。阿城愛憐的攏了攏她的鬓角,将她摟進自己懷裡,輕聲的跟她說:“翎娘,仗還沒打完。竹生她……她一直在增兵,我們遲早要跟豐國大軍對上。不是流匪,是豐國正兒八經的軍隊。這是硬仗,誰也說不準以後會怎樣。”“我怕你會有孩子。你的性子啊,若有了孩子,必然不會改嫁,會一個人養孩子。”“那樣太辛苦了。我不想你那樣。”翎娘的眼睛,忽然濕潤了。“蠢貨。”她罵道。“我們跟竹生是一體,你們若是敗了,冀縣澎城難道還能活嗎?”她擡起頭看阿城,眼睛濕漉漉的,道:“這世道,不要想太多以後,惜取眼前吧。”翎娘說的亦有道理。高家堡、澎城包括冀縣這裡,都有許多半路夫妻。失了配偶的男女看對眼便搭夥過日子,很多都沒有行過禮。不是這些人粗鄙,而是他們一路艱辛走來,誰也不知道明日是否還能繼續活下去。繁文缛節的東西便成了浮雲,每個人都想抓住真實的今天,不去想明日。阿城便猶豫了。翎娘抓住他的衣襟,擡頭吻住了他的唇。翎娘的唇柔軟芳香,令人身體發熱,心生向往。阿城糾結猶疑中,想推開她。卻被她捉住了手,引着他撫上她柔軟的圓丘。阿城的腦中“轟”的一聲……一燈如豆。帳子上的影子漸漸要合為一體。翎娘恐懼得緊緊抓住絲褥,指節發白。阿城的手覆上來,包住她的手。溫柔的安慰,細細的吻,耐心的守候。“是我,是我。”他溫柔的、不停的說,“别怕……,是我。”翎娘的手漸漸不再顫抖,慢慢松開絲褥。反過手來,阿城便與她十指相扣。帳中傳來他喚她名字的聲音。那影子終于由二而一。夜半時翎娘精疲力盡昏昏入睡時,模模糊糊的聽見阿城的呢喃。他自後面緊緊抱着她。我們一定要打赢啊,他說。必須變強啊。救不了先生,救不了巧娘,救不了……你……那樣的……絕望,再不想經曆……後頸有些濕,有些燙。阿城,阿城……不哭。翎娘握着他的手,直到熟睡,都沒放開。幾日後,那商人如約而至。玉将軍與一文雅男子一同接待了他。商人見那男子高冠短髭,儒雅不凡,請教名姓,知是信陽範氏範伯常,一時受寵若驚。又喜問:“敢問杜家子名城的,可是與先生為伴?”範深笑道:“阿城是我弟子,你如何識得他?”商人道:“他叔父與我相識,曾囑諸位友人,他侄兒師從伯常先生,要我等如能尋到,帶話與他。”範深訝然,問:“杜守初可安好?”阿城的二叔當年留在了曲城,行商賈事。不意後來盛公子引狼入室,不但失了領地,連他本人都被“請”去了陳國都城做“客”。先時阿城還托過人給他二叔帶過書信,後來許國大亂,便徹底失去了聯系。商人笑道:“他便是托我等給他侄兒報平安。他無事,他去了陳國國都雲台城,已在那裡娶妻,我與他分别之前,他的妻子已經為他産下一女。他是讀書人出身,行起商賈事來,卻還更強于我等呢。”這層關系一扯上,大家立時便親近了許多。城守府還備了宴席招待商人。竹生沒有商賈鄙賤的意識,範深是不拘小節的務實派。面談和宴席都進行得很愉快。他們從商人那裡得到了想了解的信息,商人從竹生手裡拿到了城守府的訂單和訂金。可謂皆大歡喜。後來這商人離開,“信陽範伯常輔佐冀縣玉将軍”的消息便傳播了出去。來投奔竹生的便不隻是流民,開始有了讀書人。竹生再次覺得,遇到範深,她的運氣真是好。她仔細想想,忽然意識到,從她穿過界門來到凡人界後,其實運氣……一直不算差。她的确遇到和看到許多慘事、惡事,但那些事都并非發生在她自己的身上。她自來到這裡後,結識了範深翎娘阿城,收服了七刀,而今這幾人皆是她心腹或器重之人。及至後來她救下的那些人,如村落中的阿牛諸人,高家堡的高管事,這些人現在全都依附于她并為她所用。接手澎城直如一場兒戲,如今澎城是她根據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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