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天更冷,一隻貓無法抵抗寒冬。若天黑前未能尋到白哥,隻怕這畫卷下的美景就是它的葬身之處。幼清思索着,白哥不愛往外跑,還是在園子找最靠譜。提腿往園子裡去,在當值的屋裡拾了塊幹魚肉,拿手帕裹了兜身上,沿着梅林細細找。園子裡空曠,地上厚厚一層積雪,落了幾根枝桠,腳踩上去,發出嘎吱的細碎聲。幼清躬腰往地上尋,睜大眼睛,生怕辨錯。白哥渾身皮毛顔色如皓雪,若不是長着一雙綠翡翠般的眼睛,跳入雪中,哪是貓哪是雪,倒真不一定認得出。尋了大半個園子,依舊未見貓影。幼清有些着急,掏出那半塊幹魚肉捏在手裡提着嗓子學貓叫。嚎了又是一刻鐘,扶着腰歇氣,嗓子渴得緊,張嘴吸幾口冷氣,直起脖子忽然望見樹上有團身影。白哥蹲坐在枝頭,胖乎乎的身軀将枝幹壓得搖搖曳曳,一雙綠油油的眼珠裡含着傲氣,居高臨下地盯着她。祖宗保佑,可算是找着了。幼清拿出半塊魚幹誘逗,白哥橫豎就是一動不動。幼清有些發愁,在樹下張牙舞爪的,一邊晃魚幹一邊學貓叫,白哥仍沒有半點動靜。沒法子,隻得試一試上樹擒貓了。幼清一躍攀上樹,這本事是在獸園當差時練出來的。整日與家禽為伍,不用同外人打交道,閑時還爬樹看看牆外的景象,别人嫌獸園差事不好,她倒挺喜歡的。說不定伺候禽獸要比伺候人好,雖然她也沒伺候過哪位主子。在進獸園之前,幼清記得自己跟着姑父姜大學種花,專門伺候花,後來花苑的掌事太監嫌她臉上有斑不好看,讓别人頂了她的差事。而在種花之前,幼清就不記得自己伺候過什麼了。在那之前,她是沒有記憶的。所有關于她自己的事,都是姑姑告訴她的。白哥懶懶叫了一聲,幼清已經攀到枝頭,緩緩伸出手,眼見着就要逮住它。忽地樹底頭傳來一陣笑聲,“堂哥你看,樹上有個人!”白哥一驚,幼清見準時機迅速一撈,身子一輕,一腳踩空,連人帶貓墜了下去。積雪厚,摔得滿身濺雪,白花花的雪團從衣領袖口透進去,發間全是碎雪。差點斷胳膊斷腿,回過神故人幼清聽見“王爺”二字,本能地攥緊袖口,手指掐得泛白,耳邊嗡嗡作響。她本是半直着身,因方才被人揭了面紗憤怒得滿臉通紅,如今回過神,吓得頓首匍匐死死埋低。頭磕在地上,碎雪便沾上前額,涼意侵入骨髓一般,禁不住打了個寒蟬。她微微一抖身,弓起的後背越發顫栗,腦殼仁炸開一般,嘴唇阖張,半個字都擠不出來。睿親王便是王府的天,是她們所有人的主子,他甚至不用開口,隻消一個眼神,即可讓她今兒個交待在這裡。幼清想到王府西邊那方矮矮窄窄的吉祥所,陰冷潮黑,專門用來安置府中犯忌諱的下人。若今天這劫渡不過,約莫着姑姑得往吉祥所領她了。運氣好,說不定能領個全屍。德昭待人一向嚴苛,此時已轉開眼神,嫌棄地往前挪一步,正好踩在半埋在雪中的面紗。鴉青色的紗,薄薄軟軟,像是一截折斷的老蔥,寒碜腐舊,一如旁邊跪着的人,讓人瞧了心煩。首領太監來喜慣會看眼色,此時已招呼人上前拖幼清。幼清緊緊抱着懷裡的貓,瑟瑟發抖,一隻手被人擒住,見勢就要被拽下去。白哥就是在這時候跳蹿到三皇子毓義腳邊的。毓義生得一副白淨模樣,此時拎起貓脖子,将白哥抱在懷中逗玩,倒生出幾分童趣來。毓義笑道:“這貓的皮毛生得極好,渾身雪白,跟團白香饽饽似的。”幼清不知從哪裡來的勇氣,往毓義跟前叩頭,“回爺的話,這貓叫白哥,原是太妃屋裡的,平素野狂慣的,從未主動往人面前湊,今兒個倒是頭一回。”毓義笑起來,眼彎彎的:“照你這樣說起來,白哥倒與我投緣。”轉頭朝德昭道:“九堂哥,這貓給我,您舍不舍得?”德昭清清淡淡轉了眸光,“如何不舍得,你想要拿去便是。”毓義伸手指撫摸貓耳朵,餘光往下掃一眼,指着幼清道:“大過年的,少了個奴才不打緊,若是犯了晦氣,太妃定是不高興的。九堂哥就在看我的面子上,饒她一次罷。”德昭眉宇磊落,不怒自威,唯獨嘴角邊一點紅痣,薄唇微抿挑眉笑起來時,能稍稍化開拒人于千裡之外的冷漠感:“你跟誰學的,一副菩薩心腸,為個奴才也值得這般懇求。”話雖如此,卻轉頭吩咐來喜,聲音清冷朗亮:“聽着你義爺的話,下手輕些,杖十下。”幼清伏地謝恩:“謝王爺開恩!”因不知毓義身份,便順着方才德昭對旁人說的稱謂,磕頭時嘴上喊道:“謝義爺大恩大德!”毓義并未瞧她,抱着貓跟在德昭後頭,浩浩蕩蕩一群人從園中魚貫穿過。太監拖人之際,幼清半邊身子都是癱軟的,後背冷汗涔涔,連額前碎發都是濕的,不知是為冷汗所濕還是沾了碎雪融化的緣由。幼清借着一點力氣,将沾滿黏膩雪泥的面紗拾起,倉促間忙忙戴上。這時才松口氣,忽想起剛才的情形,仍舊心驚肉跳,餘悸未消。無論如何,這條命總算是保住了。被人拖着從後園門而出,正好迎面碰上鵲喜和小初子,幼清直起脖子沖他們道:“貓找到了,回頭就說義主子将貓要了去。”鵲喜和小初子忙地跑上去,跨房領事的太監差人将他們哄走,幼清扭脖子喊:“莫惦記我,你們去罷,回頭讓我姑姑來吉祥所接人。”鵲喜和小初子聽到“吉祥所”三個字,吓得臉都白了,顫顫巍巍地盯着幼清被人拽饞着的身影,許久回過神,鵲喜急忙往後倒宅平房走,同小初子道:“我去知會姜大娘,你去園裡替我當個值。”幼清的姑姑連氏在浣衣房當差,入府七年,如今已是浣衣房掌事嬷嬷,因嫁給府裡的花把式姜大,所以大家常喚她“姜大娘”。幼清在府中隻此一個親人,出了事定是要找她的。鵲喜一路跑到西牆角後的平屋,路上已打聽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見了幼清的姑姑連氏便細細将話說一遍,說完後眼淚撲簌而出,沖連氏道;“都是因着我,幼清今日若不幫我找貓,壓根不會這遭罪,千千萬萬的錯皆在我,我隻恨不能同幼清換個身子替她挨闆子,姜大娘你打我罷,隻求往死裡打!”連氏剛從太妃屋裡回來,手裡拿了件藏青羽緞,正要熨燙,聽得鵲喜一番話,一張臉煞白,差點摔了包袱。顧不得其他,取了荷包銀子慌張往吉祥所在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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