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文已經24歲了。為了讨好他的前妻,也為了所謂愛情,他傾盡了所有。期房是2020年買的,彩禮是2021年湊的,婚是2022年離的。
2023年,他孑然一身,身無分文,隻剩下巨額債務和無盡的催債電話。
他隻是個普通的職員,每天要負擔繁重的業務,來換取微薄的薪水。下班回到散發黴味的出租屋後,他會從口糧中擠出一些煙酒,戒掉晚飯,玩一款名叫【亡者之夜】的遊戲。
他時而會敲擊鍵盤,在公屏寫下幾句類似:“我的天空失去了蒼穹,我的海洋姹紫嫣紅。”這種自己都看不太懂是啥意思的話。
他剛剛接了幾個要命的催債電話,“砰砰砰!”是房東砸門的聲音:“裝什麼死啊,房租都欠了仨月了!趕緊給老子把房子倒出來!”
伊文充耳不聞,房東又狠敲了幾下門,罵罵咧咧地走了。罐中的劣質啤酒越喝越渴,手裡的廉價煙是越抽越咳。
那隻跑出去幾次就懷了孕的藍短明顯營養不良,伊文沒有錢給它買高檔的貓糧,更沒有錢給它做絕育。
某天下午,藍短羊水破了,伊文給它搭了窩,在網上搜了攻略,準備了剪刀、碘伏、紗布、毛巾等物。
他又接到了前妻的電話,對方來電話隻有一件事:“你拓麻的我都換了三個号碼了,催債電話還能打到我這兒,是個男人嗎你?!”
房子歸她的事兒她是絕口不提啊……
電話挂斷了,伊文的心情跌落谷底,已經開始的遊戲也提不起他任何興趣了。
他靜靜地躺在貓窩邊,看着藍短漆黑的大眼睛,也隻有它能在這個漆黑薄涼的世界裡,帶給伊文以些許安慰。
他對自己的人生失望,也對愛情失望,他磨滅了理想,不敢有太多奢望。
他靜靜地盯着氣喘籲籲的藍短,為即将到來的幾隻小生命發愁。他已經決定把煙戒了,用省下來的煙錢多換點貓用營養品。
“酒我可不能戒了,再不喝點酒,我就真沒什麼活頭兒了。”他對藍短說。
他不知不覺睡着了。朦胧中,他夢見了自己的藍短,它開口對他說:“你會在2035年6月,病毒爆發的第一周死去……”一覺醒來,已是淩晨3點鐘。
他打開手機,看了眼日期,2023年11月4日。扭過頭,昏暗的燈光下,他看到那隻藍短側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一動不動,期待中的小貓卻并沒有出生。
伊文湊過去仔細觀察,卻見藍短的小嘴微微張開,吐出半個舌頭,它的瞳孔放大,身體冰涼。
伊文靜靜地坐了幾分鐘,然後打開煙盒,裡面卻一支也不剩了。他想起來昨天決定要戒煙,所以一支接一支地抽光了最後一支,沒辦法,他隻能在煙灰缸裡找了一根長點的煙屁股,用火機點燃,猛吸了一口。
抽完煙屁股,他又靜靜地,一直坐到天亮。他一直在想那個奇怪的夢。
他把藍短的屍體放進貓窩,用毛巾蓋住它合不上的眼,貓的物品他本想一并扔掉,但轉念又一想,剛買的孕期貓糧花了200多,有點舍不得。
他洗了頭和臉,草率地刷了牙,然後抱着貓窩出門。
他在一條有泥土的臭水溝旁邊,用随手撿來的木棍掘了個坑,把藍短和貓窩一并埋了,他站在冷風裡,翻遍了所有的口袋,卻沒有找到一支煙。
他蹲在地上,任憑洶湧而出的淚水滴入泥土,他幻想着來年春天,這小小的墳茔能長出一棵貓樹,結出很多小貓。街上人來人往,他生怕驚擾路人,竟沒發出半點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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