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沛上去看過,閣樓的一側十分低矮,天窗也被封上了,昏暗又逼仄,床鋪就鋪在木地闆上,髒亂的衣物丢得到處都是,杜沛拾起來拿去洗,看到有的上面有零星血迹,便挑出來準備拿手搓。
池文遠看到了,拿過那幾件衣物,丢到垃圾桶裡,說:“這些不用洗,反正也不是我的。”
杜沛抿抿嘴,沒有做聲。
“還有,以後沒事不要上來,免得小小年紀的就撞見什麼不該撞見的事情,留下心理陰影。有事情叫我就好,我耳朵靈得很。”
給杜沛準備的小卧室倒是非常明亮整潔,有一個朝南的大飄窗,飄窗裡嵌着書架,書架裡擺滿了書,大都是德文的。杜沛知道他爸生前是德語翻譯,于是也就知道了,這間房間以前應當就是他爸住的。
他憑着依稀的記憶,以及奶奶的描述,還找到了這裡其他的有關他父親的痕迹。他喜歡藍色,房間裡所有的床具及窗簾都是藍色的。他業餘會寫寫毛筆字,書櫃裡就放着成套的文房四寶,房間裡也挂着幾幅字。
這一切都被這個男人仔細保存下來了,十年間,這個房間也未被他人踏足過。
當然,除此之外,這裡也有專門為他準備的東西。
床上擺着一個與他一邊大的毛絨泰迪熊,還有一個未拆封的電動四驅車,吊燈也被換成飛機形狀的。
如果他還隻有四歲,應當會喜歡這些。
家裡像是久未動火,池文遠為他下過兩次廚,但實在難以下咽,杜沛便隻得親自動手,隻是每次做了兩人份,池文遠也很少賞臉吃上一口,久而久之杜沛便隻做自己的份,連買菜買飯都自己來。但池文遠會經常給他買很多零食和肉,杜沛吃得多了,就開始發胖變壯。
池文遠晝伏夜出,晚上很少着家,白天很少出屋。有的時候,半夜或者臨近清晨十分,他會帶人回來,帶人上都他的閣樓,有男有女,不過大多是男的。
杜沛開始不太懂,以為他總是帶好朋友來家裡做客,後來升到初中,學校開設了生理衛生課,他便知道那些男女來家裡是做什麼的了,知道他所說的對他爸的愛,他們一起要做什麼。
杜沛想着這些事情夜夜難眠,終于有一天做了一桌豐盛的飯菜,叫住正要上樓的池文遠,說:“池叔叔,我們聊聊吧。”
池文遠一臉莫名其妙地坐在為他準備的碗筷前,杜沛盯着他的碗筷不說話,池文遠便拿起碗筷來,一口口吃了起來,邊笑着說:“在有的地方,你跟你爸真是一模一樣。不和你們心意了,就繃着臉不說話,讓人自己理會,逼人就範。我跟你說,這樣陰陽怪氣的非常惹人讨厭。”
杜沛問他說:“你很讨厭我嗎?”
“我讨厭你幹嘛?小家夥。”
“我十二歲了,已經不是小家夥了。今天我是想跟你談談你情感生活的事情。”
“哦?哈哈哈哈……”池文遠放下碗筷,笑了幾聲,而後一手托着下巴看着他,等他說。
“我們課上學了,書上說,伴侶應當是一對一的,是一個非常長久的關系,不然是很不健康的。”
“如果你是擔心我會染病,就大可不必了,我有做好防護,不會生病。”
“不光是生理上的不健康,心理上也不健康。”
“你懂什麼心理健康。大人的事情你都懂了?除了你說的一對一的伴侶關系,也存在着一種随性的隻滿足生理需求的關系。”
“我說的就是這種關系,是不健康的。”
“喂,我是收養你當義子,不是給自己找個管家婆來的。應當是我管着你,至于我的事,你就管不着了。”
“我爸就是為此離開你的嗎?”
池文遠冷笑一聲,說:“一部分原因吧。但率先背棄誓言的是他,他說過他會養我的,結果現在呢,人跑到哪裡去了?”
“那,我……我說的話,你真的不考慮嗎?我相信你能找到一段穩定關系的,就算是我爸不對在先,你也不應當這樣自暴自棄啊。”
池文遠無聲地站起身來,說:“小小年紀,什麼都不懂,想管的還這麼多。滑不滑稽?”
說罷,他便向樓上走去。
杜沛起身追了兩步,抓住他的袖口,抓住了他冰冷的手,說:“池叔叔,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說……”他緊緊咬着嘴唇,直至咬出一個口子來。
池文遠盯着他的嘴唇,說:“你放手。”
杜沛不動。
“你他媽的給我放手。”池文遠甩開了他,自己上了樓梯。
杜沛還追,池文遠推了他一把,叫他從兩節樓梯上跌落在地,而後居高臨下地看着他,說:“我現在讨厭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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