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說來,家裡隻有他們兩個人了!不知道為什麼,傅庭筠心跳得厲害。&ldo;你,你要不要喝杯茶?我很會沏茶的……祖母喝的茶,都是我沏……&rdo;她有些磕磕巴巴。&ldo;好啊!&rdo;趙淩道,&ldo;那,那我搬把椅子出來吧?今晚的月色不錯。&rdo;他的聲音透着幾分遲疑。他答應讓她沏茶了,還主動提出搬了椅子出來……傅庭筠心像張起的風帆,鼓得滿滿的,哪裡還會注意到趙淩的異樣,歡歡喜喜地去燒水,還找了上次呂老爺送來的龍井,拿了自己用的折枝花粉彩茶盅出來,那邊趙淩已搬了兩把椅子,一張小幾放在了院子中央。傅庭筠溫了茶盅,倒了頭道茶,端了過來:&ldo;谷雨後的龍井,九爺将就着喝吧!&rdo;明前龍井最好,雨前龍井次之,谷雨過後的龍井,就不是上品了。兩人一左一右隔着小幾坐下。趙淩聞着茶香,小口小口地品着:&ldo;想着好多人還沒水喝,再喝什麼都好喝了!&rdo;傅庭筠笑起來。看他喝了一半,起身給他續水。趙淩卻打量着手中的茶盅:&ldo;我以為你會喜歡鬥彩。&rdo;鬥彩和粉彩都顔色鮮豔,隻是相比之下,粉彩柔和些。傅庭筠道:&ldo;實際上我喜歡青花。&rdo;趙淩有些驚訝。傅庭筠想到了以前姊妹間的調侃,不禁有些難堪地低下了頭。趙淩知道自己問了不該問的,忙道:&ldo;這是呂老爺買的吧!明天我幫你帶套青花回來。&rdo;傅庭筠鼻子有些發酸。他總是這樣……給她找台階下……&ldo;不是,&rdo;她猶豫道,&ldo;我也喜歡粉彩,&rdo;有些前言不搭後語,&ldo;我們姊妹十幾個……她們都長眉細目,溫婉秀美,隻有我……你也看見了……她們說……要是花,我就是牡丹花……要是綢緞,我就是蜀錦……要是瓷器,我就是鬥彩……&rdo;她越說聲音越小,越說語氣越頹喪,&ldo;祖母說,經得起時光沉澱的東西才是好東西……可我就是穿着半新不舊的衣裳也很……很打眼睛……&rdo;趙淩滿臉錯愕,不由打量傅庭筠。換下了绫羅綢緞,卸下了珠玉寶石的傅庭筠,隻穿了件尋常的白色棉布衫,月光下,像玉人兒似的,難掩其豔色。他想到她耳邊搖動的藍寶石耳墜……心裡一熱。&ldo;這樣也挺好啊!&rdo;他低聲道,心裡流動着股莫名的情緒。&ldo;啊!&rdo;傅庭筠愕然地擡頭,滿臉不置信地望着趙淩。&ldo;聽人說,現在蜀錦都買到了十五兩銀子一匹,&rdo;他有些不自在地道,&ldo;京都也早不流行青花了。&rdo;糾結傅庭筠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漂亮。小的時候,她和姐妹們一起去走親戚,那些表哥、世兄、小叔叔們總是喜歡揪她的頭繩,總是喜歡講鬼故事吓唬她。有一次,六嬸嬸的幼弟舒明來家裡做客,說她的山水畫畫不得好看,非要幫她畫不可。那是師傅布置的功課,母親從小就告訴她不能作弊,她不肯讓他畫,拉拉扯扯中打翻了硯台,她新做的一件桃紅色杭綢裙子濺滿了墨汁,把她氣得直哆嗦,和他打起來,旁邊服侍的拉都拉不開。六嬸嬸的母親知道後,把舒明狠狠地打了一頓,還禁了他一個月的足,罰了半年的月例。從那以後,他隻要遇到傅庭筠,就喊傅庭筠&ldo;醜八怪&rdo;。她當時不服氣:&ldo;我才不是醜八怪,祖母最喜歡我。&rdo;舒明冷哼:&ldo;那是因為她是你祖母。你看其他人,隻要你站在那裡,大家都會多看你兩眼。&rdo;傅庭筠不相信,和他駁了幾句,卻暗暗留心觀察,發現果如舒明所言,不管她走到哪裡,和誰在一起,别人都會多看她兩眼。她深感受傷,趴在c黃上就大哭了一場。ru母知道了安慰她:&ldo;那是因為我們九小姐最漂亮。&rdo;傅庭筠不相信:&ldo;因為你是我ru母。&rdo;ru母就說要去告訴她母親:&ldo;讓夫人跟舒夫人說去,我看舒家小舅爺還敢不敢胡說八道。&rdo;她心裡更郁悶了:&ldo;也就是說,我真的很醜了?&rdo;&ldo;不是,不是。&rdo;ru母連忙否認,傅庭筠已趴在c黃上又哭了起來:&ldo;你們去舒夫人那裡告狀,舒夫人又要罰舒家小舅舅了,舒家小舅舅又要到處喊我&lso;醜八怪&rso;了!&rdo;這些都是小孩子的意氣之争,ru母就是去告訴傅庭筠的母親,傅庭筠的母親也不可能真的為了這點小事就去舒夫人那裡告狀,何況舒夫人已經罰過舒明了,傅家的人再有什麼不悅之詞,隻會讓人說傅家的人心胸狹窄沒有容人之量。ru母這麼說,不過是為了哄傅庭筠不哭罷了。現在見她鑽到了牛角尖裡,隻好道:&ldo;世家女子,當以謙虛謹慎、沉穩端莊為第一,至于好不好看……&rdo;ru母想了半晌,道,&ldo;哪個女人是因為好看就做了正室嫡夫人的?要不然,何必要講什麼&lso;三從四德&rso;,學什麼&lso;女紅針黹&rso;,大家就比誰好看就是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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