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三娘不住地點頭。接下來的幾天,不僅沒有下雪,北風也停了,天氣竟然漸漸轉暖了。傅庭筠和鄭三娘把被褥拿到院子裡去曬,王夫人竟然帶着兩個貼身的媽媽來拜訪她。&ldo;早就聽大家贊揚你賢良淑德,隻是一直無緣相見,今日一見,果然是名不虛傳。&rdo;王夫人喝了口茶,微笑着打量傅庭筠。隻見她穿了件月白色的粗布小襖,靓藍色的馬面裙,烏黑的頭發整整齊齊地绾了個纂兒,露出光潔的額頭,看上去幹淨整潔,不禁滿意地微微颌首。傅庭筠陪坐在王夫人的下首,忙謙虛地應了聲&ldo;多謝夫人誇獎&rdo;,眼角的餘光也在打量這位初次見面的王夫人。她不過三十出頭的樣子,中等個子,清瘦端莊,穿着件寶藍色寶瓶妝花褙子,看上去顯得有些文弱。聽了傅庭筠的話,王夫人微微一笑,面色和善了不少:&ldo;他們都知道,我是最不會誇獎人的。我請你去參加春宴,你能為長輩守孝而拒絕我;知道有城裡有凍死的人,不僅主動捐銀子,還派了身邊的人去幫忙……你也算當得起&lso;賢良淑德&rso;這四個字了!&rdo;這到底是褒還是貶呢?傅庭筠沒想到王夫人說話這樣尖銳,不免打起精神來應付:&ldo;夫人過獎了。我也不是過附骥尾而行事罷了。&rdo;&ldo;可有些人卻連附骥尾行事都不願意!&rdo;王夫人眉宇間露出幾分冷意,&ldo;如今的張掖,可是越來越亂了!&rdo;這話的涉及面太廣了,傅庭筠笑而不言。王夫人卻不打算轉移話題,道:&ldo;傅姑娘以為如何?&rdo;傅庭筠自然不願意逞那口舌之事,笑道:&ldo;我初來乍到,又有孝在身,平日裡也不大出門,倒沒看出什麼來。&rdo;&ldo;是嗎?&rdo;王夫人挑眉一笑:&ldo;聽說陌将軍的外室跟着你在學規矩?&rdo;語氣中帶着些許的不屑。傅庭筠愣住。王夫人已道:&ldo;你雖然和趙總旗訂了親,可畢竟是未出閣的姑娘,她一個外室,以色侍人之輩,在你這裡進進出出,縱然别人知道她是在跟着你學規矩,難免也會在心裡嘀咕幾聲:一個狐媚之人,不知道能跟着那未出閣的姑娘學些什麼?有些事,你要仔細想想才是。&rdo;話說到最後,已有些語重心長的味道,&ldo;陌将軍雖然和你們家有舊,可有時候,這日子還得自己過才是!&rdo;一席話說得傅庭筠冷汗淋漓。開戰王夫人見傅庭筠臉色發白額頭直冒冷汗,想着她一個小姑娘家,身邊也沒個能規勸的長輩,心中不免有些不忍,放緩了語氣:&ldo;雖說婦人之所貴者,柔也。可也要知禮義,辯是非,不可一味地忍讓求全,反而壞了名聲。我看你是個懂事的孩子,這才不顧交情尚淺,說這些肺腑之言。你要是覺得我的話還有些道理,不妨仔細思量思量;如若覺得我不明内情,言辭過激,不妨當作長輩的唠叨,聽聽也就算了……&rdo;&ldo;不,不,不,&rdo;傅庭筠忙道,&ldo;夫人字字珠玑,振聾發聩,是我糊塗,做事輕率。&rdo;說着,起身朝着王夫人深深地福了一福,&ldo;多謝夫人教我,大恩大德,沒齒難忘!&rdo;态度恭順,語氣誠摯。王夫人不由微微颌首,語氣越發的柔和了:&ldo;你年紀輕,經曆的事少,不知道&lso;三人成虎&rso;的厲害,也不怪你。以後行事謹小慎微些就是了。&rdo;又道,&ldo;我聽說趙總旗的父母也都不在了,你在家裡,須事事立個章程出來才行。要知道,居家乃是長久之計,兒女是否能勤儉耕讀,家道是否能興旺發達,男子在外為官,能管多少,全靠内政是否整肅。你要時時謙恭省儉,則福澤悠久。方為長遠之道。&rdo;傅庭筠不由肅然起敬,恭聲應喏,雙手奉茶敬給王夫人。王夫人眼底露出欣慰的笑容,然後交待傅庭筠:&ldo;戚太太是個喜歡說話的,遠之則怨,近之則厭,你自己好好把握就是了。至于魯氏……&rdo;她沉吟道,&ldo;還是少來往的好。&rdo;傅庭筠一一應是。王夫人又說了些管家的事。平心而論,王夫人所言的還不如傅庭筠在家時所學的,隻是在家裡學的都是寫在閨訓裡的書裡,傅庭筠熟記于心卻未必就能和一些事聯系到一起,聽了王夫人的話,她再回頭想想,又有一番感受,對王夫人她心裡就生出幾分感激之情來,如弟子般俯首聆聽。然後又親自下廚,留王夫人吃了飯,一直把王夫人送到了大門口才折了回來。從那以後,傅庭筠牢記王夫人的話,戚太太和魯氏來家裡時,她就借口要給趙淩趕制春裳,請她們在廳堂坐下,手裡的針線卻不丢,說什麼也隻是随聲應和幾句,頗有些心不在焉,戚太太漸覺無趣,來的少了些;魯氏那邊雖然頗有微詞,卻也不能怪傅庭筠要幫趙淩做針線,隻能等傅庭筠忙過這一陣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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