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黎昭提及皇後與諸位兄弟被殺之事後,也是面帶痛苦仇恨之色。他正是雙拳捏緊、指甲刺破了皮肉,渾身震顫不停。過了好一會兒,才繼續說來。也不知這大将軍是何時聚攏了這樣龐大力量,遠比從前衆人以為多上數倍。屠朝戮宮之事給他做來,真如摧枯拉朽,便是東黎熙也毫無反抗之力。後來東黎熙被囚禁東宮,東黎昭則被投入天牢,吃盡苦頭。這滿身鞭傷,皆是那是被獄卒刑求而來。東黎昭在天牢裡受盡屈辱,足足一月之後,才有人趁夜偷入,以替身将他換出,要将他送出海去,到鄰國同盟處求助。然而他不過僥幸逃走數百裡,就被後方追來的弓弩手數箭刺中。東黎昭眼見活不成,便自崖上跳入海中,後來不知怎地,就被卷到了上蕲洲來。徐子青聽完,隻覺得這承璜國近來之事古怪異常。那鎮國大将軍屠殺皇子女、後宮衆後妃以及支持正統的朝臣,照理說該是為了鏟除異己,以便謀朝篡位,可他卻偏偏留下了最正統的兄弟二人,實在是沒有道理。難不成他還有别的盤算?再若換個方向推測,如若大将軍是為“挾天子以令諸侯”而留下正統血脈,卻隻需留下年幼的東黎昭,已成氣候的東黎熙就該除去才是。可這種情形之下,則不需要誅殺朝臣了。左思右想,這位大将軍的做法都實在是不能說通。不過既然想不通,徐子青便也不想了,他隻問道:“我雖說願送你回去下蕲州,可那處情勢如此嚴峻,你還願回去麼?”封天塹東黎昭神色堅定:“自然要回去。我大哥還在宮裡,不知受到什麼折磨,我豈能在此地苟且偷生,置大哥于不顧?”徐子青聞言,眼裡露出一絲贊賞。誠然他不過是個稚兒,可到底是在皇城之中生長,總比普通南人要早慧些,也應早已知道做人的道理。如果棄血親而去,他雖是不會苛責于他,卻難免也會有些失望。于是便笑道:“既然如此,我自會送你回去。”又将一個瓶兒遞過去,“你外傷雖是差不多了,可内傷未愈,将此藥服下,當能大好。”東黎昭毫不猶豫,就将這瓶兒接過,一飲而盡。果真一道清流入腹,遍體舒泰,那些個暗傷、淤痕、隐約痛楚,都霎時消失一淨。“真是神藥!”他不禁失聲。徐子青道:“你且在此休息片刻,隻莫要出門。我就去做些準備,也好送你回去。”東黎昭聽聞他要離去,不自覺面上便有惶然之色,偏又強作無事,倒惹人心疼。徐子青打一聲呼哨,伸出前臂,任重華鷹落在他的手肘之上,遞與東黎昭:“昭兒,我讓重華陪伴于你,你且放心。”東黎昭知徐子青明了他的心事,不由一赧:“勞先生為昭兒擔憂了。”徐子青笑道“無妨”,而重華則振翅而飛,落在東黎昭身畔,側頭看他,鷹嗥悠長。東黎昭見它神駿,面露歡喜,徐子青也是莞爾一笑,随即才走出門去。他此番決定送東黎昭去下九洲,其實也并非單純送他,而是要去那處避禍,也靜心閉關一段時日。因田家之事攪進來叛亂海獸與雷火派化元期高人,使得徐子青頗有不妙之感。他料想,若是此事處置不當,恐怕整個上九洲都将有被拖進渾水之厄。徐子青幾經生死,很是惜命,實不願因旁人野心而将自己拖入萬劫不複之地。一旦攪起戰事,他這等煉氣七層的散修,既無宗門家族庇護,己身修為又不算拔尖,性命便如累卵,将有翻覆之危。方才雲冽與他所言之事,便是如此。徐子青原本還有些忐忑,可既然友人都言道此事盡可做得,他便踏實許多,亦無畏懼了。要去下九洲,想必時日不少,他當多多籌備,以應萬變。如此想定,徐子青隻管将資費用來。先是在知草閣裡弄來一張配方,所書正是香芝露所需藥材之物與調配之法,于修士而言甚是容易。因是凡藥,那店家也不藏掖,徐子青并未花費幾何,就已得之。而後又買兩支傳書玉劍、幾把得用草籽、符箓若幹,還要幾身法衣、一個蒲團,再尋摸些瑣碎物事,一應物事淘買下來,徐子青隻留了一顆靈珠、些許房資,旁的盡皆都花費了去。準備停當,徐子青便回去雅居之中。東黎昭正與重華鷹四目相對,四隻眼珠都是烏溜溜的,頗有趣味。如今約莫是有了可信之人在身畔相助,東黎昭便有了些小孩兒模樣,不再如初初醒來時那般多疑仇恨了。為防夜長夢多,徐子青當下便将賬目繳清,帶一人一鷹離去。途中重華鷹再度落在徐子青肩上,而徐子青卻是牽了東黎昭的手,将他護在身邊。走在這路上,東黎昭很是好奇。他因知此處多修士,不由得便偶爾四處偷瞧一眼。徐子青微微搖頭,低聲與他說道:“莫要失禮。”東黎昭心中一凜,他被徐子青牽住,就覺得無比安穩,竟如此疏忽大意起來!當下極是慚愧:“昭兒知錯了。”徐子青溫言道:“倒不是什麼錯處,不過修士性子多異,若以為你有輕蔑之意,恐怕要生出事端。你就要回去下九洲中,還是妥當些好。”東黎昭哪裡不明白這個道理,自然是連連點頭。他亦見識到如雲冽那般冰冷之人,曉得非是所有修士都并非如徐子青那般溫和可親,不過是方才一時激動,才有失态。現下冷靜幾分,就變得沉穩起來,頗有皇室子弟的氣度了。徐子青很是滿意,與他走得更快了些。他們此時要去八百裡外的極東之海,在那處再行五百裡海路,便是封天塹所在。到離這縣鎮頗遠之處,徐子青将東黎昭拉得近些,随即雙足離地,便是與他一同乘禦風術前行。東黎昭身在半空,低頭一望,就見下頭巨木如草,人如蚊蚋,當真是開闊之極。而向上望去,就見白雲飄渺,雲動如水,仍是賞心悅目,卻又好似伸手可摘,不再有高不可攀之感了。不過數息工夫,兩人已到極東海邊,正是一處亂石灘。此處礁石遍地,姿态詭奇,有海浪拍打而來,直躍而起,又擊在石上,支離破碎。徐子青尋塊高些的岩石落腳,将東黎昭輕放身側。重華鷹于半空盤旋,突然一聲清嗥,便有通達暢懷之感。東黎昭雖是皇子龍孫,平生其實頭回出去皇城,更不曾見如此壯闊景象。如今極目遠眺,是眨也不眨。“先生,那封天塹是何物?”他看不出所以,便開口問道。徐子青一笑:“此時尚不能見到,待你瞧見,就能明白。”東黎昭聞言,便不再問,卻因曉得故土就在海外而歸心似箭。徐子青也不拖延,當下就祭出一張綠符,名曰“金剛罩”,能有一個時辰的護體功效。他兩個如今穿越此方海域,一路海風肆虐,徐子青身為煉氣七層的修士,自然不會如何,可東黎昭不過區區孩童,恐怕就要吹壞了。故此徐子青弄來這一張上等符箓,便是要給他護身之用。那綠符于半空爆出一團綠芒,而後光芒裡現出一個鬥大的雲篆,金光閃閃,兜頭便往東黎昭身上籠罩而來。東黎昭身子一動,卻被徐子青一聲“莫躲閃”止住了本能,任憑它落在頭上,霎時間一道熱流遍布全身,就連皮肉也似乎堅硬了數分。“此物好生神奇。”他不由贊道,“先生,它有何用處?”徐子青笑道:“一個時辰以内,你當有金剛不壞之體。”東黎昭雙目一亮:“那如若我大哥麾下軍士盡皆用上此物……”豈不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到時何愁鬥不過那個佞臣!徐子青聞言,擡手止住他後續言語,正色道:“我等是修士,或與天争命,或順天而行,如若用了這符箓,自然無妨。可你為凡俗中人,若用這修士之物……固然衆兵士确能刀槍不入、左右戰局,卻到底違背天道法則,你這始作俑者必将折損福祉,甚至遭受孽報。”他說及此處,與東黎昭四目相對,不令他有絲毫躲閃,“昭兒,南人壽數隻有百歲,你但用一張符箓,便要折掉一段壽數,那兵士人數如此之多,你又有多少壽元可折?”東黎昭滿目惶然:“先生,先生也不能……”徐子青眉目一緩,卻是歎道:“你若隻是一個普通南人,因家中親人身患惡疾,要我贈你靈丹妙藥、救他性命,這乃是小節,并無不可。然而你是皇族中人,所行之事乃是争奪皇權之大事,我等修道中人,便絕不能插手了。”試想皇帝身具龍氣,乃上天之子,此乃天道之家務事,衆多修士哪裡敢去沾惹半分?更何況如今承璜國中朝政幾近翻覆,那鎮國大将軍一手遮天,已成改朝換代之勢。勿論成與不成,皆在天道計算之中,修士或是順天求大道,或是逆天奪長生,都在天道法則籠罩之下,如若幹涉此道,一不小心,便是身死道消!東黎昭聞說,自是再絕口不提了。先生乃是他的恩人,他方才脫口而出想要他相助之意,其實已然有了悔意。隻因先生雖是如此親切溫和、援手于他,他卻不該得寸進尺。不過當真聽到此事不可為,到底還是滿心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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