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刑偵司,夜半。荊雨執意要披星戴月地出門。裴瀾之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正疼得滴血,但他還是深吸了一口氣道:“今日天氣很好,我護送你出門吧。”薩拉傑汪汪了兩聲,沒有再擋在人前,它嗅着廚房裡骨頭湯的香氣跑走了。于是荊雨見他眼中的“主人”并未阻攔,就在男人的伺候下穿好了衣服和鞋襪。他或許真的覺得自己恢複得極好,本該會帶來痛苦的步伐,他現在卻覺得舒适極了,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愉悅地順着樓梯,下到了客廳。邵然聞聲擡頭,見到荊雨笑盈盈地下來,原本還想與他說話,結果卻發現荊雨身後的裴瀾之輕輕擺了擺手,邵然有些微訝,再與荊雨對視時,果然發現,荊雨依然沒有徹底清醒過來,那雙眼眸黑沉,如同被烏雲遮蓋着。這下盆栽裡的熊童子直接由驚喜變為了傷心,肉肉的身軀都低垂了下來,嶽靈現在修為大損,根本出不了盆栽,更别說凝成實體了,白日裡,他一直躲在盆栽陰影處,用自己最大的聲音地對荊雨說話,但是荊雨什麼都聽不到,他想要告訴荊雨,如果荊雨肯原諒他,他們依然是朋友,這一切都不是他所願,他從沒有想過要傷害他!熊童子:“嗚……”邵然伸出手指敲了敲盆栽邊緣,“行了,好好工作,借你的眼睛來用一用。”他把手邊的幾塊類似的拇指大的小圓石鋪開,“将功贖罪。”熊童子瞬間精神抖擻,化作一點熒光,融進了石子裡,桌上的幾粒石子動了動,像是有生命一般漂浮了起來,在邵然眼前搖晃。故意的荊雨要出門,裴瀾之自然得陪他一起去。小區靜谧極了,這裡是富人别墅區,每幢别墅之間都會有茂密的綠化植物遮擋視線,使得眼前的一條花園小路幽深悠長,彎彎扭扭,在昏暗的路燈下,像是通往故土的小徑。“你……叫什麼名字?”荊雨沒有冷落身後跟着的裴瀾之,“主人”沒有陪伴,他反而惬意了許多。裴瀾之略一沉吟,“路人……甲?”荊雨意識不清,顯然極好唬弄,他的腳步輕快,花園小徑在眼前跳躍,“那我就叫你阿甲。”裴瀾之:“……”他捂着口罩胡亂應了一聲,不好打擾荊雨的興緻,看得出來,荊雨很高興,而他每走一步都膽戰心驚。“我……好久沒有出門了……”裴瀾之心跳漏了一拍,想起了他生命中最無助的那一天。“以後……可能……也沒有什麼機會了。”荊雨臉色帶着微笑,但笑容蒼白,他是真心覺得自己時日無多,“離開之前,想再看看這裡……”裴瀾之一頓,他想趁着荊雨陷入回憶,問一個令他萬分心痛如刀絞的問題——“為什麼不說實話?”“什麼?”裴瀾之手心被指尖掐出了血,他強忍着心頭的痛楚,與對于荊雨曾經決絕地選擇離開的恨意,幾乎聲聲泣血地問出口道:“為什麼不對裴瀾之說實話?為什麼不告訴他……你已經痛到了極限?為什麼不說?如果說了,也許你根本就不會死!”荊雨腳步停住了,他沉默片刻,苦澀地搖了搖頭道:“沒用的,即使告訴了瀾之,也沒有用……”他無奈地搓了搓微涼的手指,夜風撫得樹葉沙沙作響,“我的劍心已經碎了。”劍心是一把寶劍的核,如果核被打碎,那就意味着這把寶劍的劍靈即将死去,回天乏術。荊雨自己能夠感覺到劍心的碎裂,所以他在去世前向扶風劍托付了主人。他是真的沒有了活下去的勇氣,被東瀛男人折磨,以至于劍心終于在他的死意中破碎,成全了他的願望,他不怨,在他身體難以自愈的時候,他就預料到了。隻是現在,獨獨裴瀾之心中一片涼意,他根本無法接受荊雨此刻的解釋,盡管他知道,荊雨不會說謊,哪怕荊雨當初告訴他事實真相,也不會對結局有任何改變,可他依然覺得痛苦,并痛恨自己的無能和過錯。如果不是因為他的狂妄自大,自私幼稚,荊雨也不會遭這樣的罪。裴瀾之臉色慘白道:“你不告訴他真相,他一定會很傷心。”“也許吧……可我曾經是瀾之母親的劍……在我心裡,他是小輩……”荊雨兩眼空茫,靜靜地伫立在原地,打開了話匣子,“他的母親待我很好,臨終前把瀾之托付給我,她的修為很低,沒有别的劍靈,我們當時受到仇人戕害,她隻能托付我,我不想辜負她,我盡力了。”“那裴瀾之呢?你對他那麼好,隻是為了完成一個托付?”裴瀾之紅了眼眶,咬緊牙關,他不願讓荊雨看到他失态的模樣,所以不敢站在荊雨的面前,樹的陰影将他遮蓋,他在陰影下才能捂住嘴唇,防止自己極度緊繃的狀态下失聲,他哽咽道:“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他失去了你,會變成什麼樣?”荊雨聞言微微一怔,垂下了頭,一雙眼眸捕捉着地面被樹葉陰影剪碎的月色,“所以……我不想他不安,在我走之前,我想他至少能開心一點。”裴瀾之險些站立不住,在荊雨臨終前的那段日子,因為懷着荊雨能夠痊愈的慶幸心理,他确實減輕了自己的愧疚感,他發現自己其實不讨厭荊雨,他甚至總是想要博得他的關注,他們接吻,遊戲,那麼單純快樂,所以無論如何他也想不到,自己會被荊雨決絕地抛棄。“如果他愛上你,而你隐瞞了事情的真相,他會發瘋的。”裴瀾之悲傷道,在荊雨去世之後,他抱着那點荊雨在臨終前施舍給他的幸福回憶,像無家可歸的鳥彷徨着無法落地,最終得知真相以後,他徹底崩潰,堕入魔道。荊雨搖了搖頭,固執己見,“如果他不喜歡我,他就不會因為我的離開感到難過。”他轉過身,對着陰影下的裴瀾之反駁道:“如果他喜歡我……那他在這之前,為什麼不對我好一點呢?”這句話,令裴瀾之不亞于被萬箭穿心,幾乎快要掉下淚來,“他很笨……他不知道自己有多喜歡你……他也很傻,他傷害了自己喜歡的人……”荊雨愣住,無奈地笑了笑,“真如你所說,那就作為小小的懲罰吧,我的秘密,請不要告訴他。”如果他真的愛他,他們哪能走到今天這般地步?如果裴瀾之真的會很傷心的話,他想,他就是故意的,他樂見裴瀾之因為失去他而難過——到底這些年意難平吧。裴瀾之的口罩已經被淚水濕透了,他強忍了片刻,低聲道:“好,我會保密,就……小小地……懲罰他一下。”他們繼續沿着小區石徑往花園深處走,路燈給予的微弱光芒抵禦不住蕭蕭的夜風,他脫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荊雨肩頭,并在荊雨拒絕之前道:“不要嫌棄我。”荊雨是一個很溫柔的人,聽到他這麼說,自然不會推開,衣服好溫暖啊,有一股惑人的淡香,“我想看煙花。”裴瀾之嘴唇一顫,想到了荊雨前世,他真正意識到自己對荊雨的喜歡,是因為一次契機。那時的荊雨還在養傷,他卻在荊雨看起來似乎快要痊愈的前一日,同扶風劍一起出遊了。當他和荊雨說起,扶風劍的前主人忌日到了,他想要跟随前往祭拜,荊雨也隻是怔了怔,沒有說不好,反而還微微笑道:“去吧。”他心裡覺得愧疚,可是要和扶風劍一起出門遊曆是很久之前下的決定,他在陵珑面前誇下了海口,現在不好反悔,他想,他要做一個信守承諾的人,這也是荊雨的行事準則,他想荊雨不會反對。果然如此,事實上,向來他說什麼就是什麼,荊雨從不反駁。為了安撫荊雨,讓荊雨哥哥乖乖留在宮裡養傷,他在出發前一直陪伴在荊雨的身邊,臨走前才輕輕索取了一個吻,之後,他便騎着高頭大馬,追上了已經提前出城的陵珑。白日荒蕪的城郊。陵珑禦馬馳騁,行進的速度很快,因為他原本以為裴瀾之會在宮裡照看荊雨,卻沒想到,裴瀾之會為了完成一個陪他祭掃的約定獨自前來,而将荊雨獨自抛在宮裡。他的臉色頓時變得古怪至極,他見裴瀾之仍舊一無所知地和他聊天,眉頭緩緩蹙起。“荊雨哥哥的傷已經痊愈了,聽聞城西的歸甯山上的草藥極好,待我們路過,就去采一些。”“昨天,我發現荊雨哥哥把喝藥時去苦的蜜餞吐掉了,他是不是不喜歡吃蜜餞?回來的時候,去買一點杏仁糖吧。”“主人……”陵珑默然片刻,道:“你現在就回去吧。”“什麼?”裴瀾之笑容一頓,“不是說好陪你一起去嗎?而且你怎麼也不等我,自己先走了。”“你回去吧。”陵珑淡淡道:“你想要回去,别騙自己。”裴瀾之尴尬地強笑道:“沒有……”陵珑卻搖了搖頭,他看着裴瀾之的眼神像是凝着冰霜,冬日下的寒泉也沒那麼冷,“主人,從一炷香之前你趕到我面前,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沒有離開過梧吹劍。”裴瀾之僵住了。“不,應該說,從我第一次見你,很多年以前,你也是這樣,三句不離梧吹,我以為你喜歡他,結果你卻與我說讨厭他,你真的明白自己的心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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