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根這才願意喝水,他接過水碗大口大口喝起來,喝完水,對魚娘說道:“大丫姐,我不渴了,你陪我玩蛐蛐兒吧。”
現在這個季節,蛐蛐兒正多,這個院子以前有段時間沒住人了,雜草叢生,可以說是蛐蛐兒的天堂。
有根用食指和拇指捏住蛐蛐兒,對魚娘炫耀道:“大丫姐你看,這是我爹給我逮的,可神氣了,我叫他大将軍。大丫姐你去院子裡找個大蛐蛐兒,把它放在碗裡,讓這兩隻蛐蛐兒鬥,看咱們倆誰能赢?”
說着有根把蛐蛐兒放到了剛才喝完水的碗裡,蛐蛐兒在碗裡爬來爬去。
魚娘:“我有糖,有根,不如咱們來吃糖吧?”
有根的注意短暫從蛐蛐兒身上移開,“大丫姐,你哪裡弄的糖?”
“今天陪我爺爺去街上買的,可甜了。”
魚娘掏出幾塊糖遞給有根,有根塞進嘴裡一個,含糊不清地說道:“有财他們有嗎?”
魚娘道:“我也給他們了,這是你的。”
有根吃完糖就開始犯困,魚娘猜測是她的水在起作用,等有根睡後,魚娘才離開。
廚房這邊忙的熱火朝天,陳氏他們忙着炒糯米,蒸各種東西。
炒糯米是為了做一種“耐饑丸”,糯米炒黃放起來晾曬,紅棗蒸熟去皮去核後也放起來晾曬,最後用石臼将它們混合在一起,使勁搗爛成糊,最後捏成丸子風幹,就成了“耐饑丸”。
據爺爺說,這種“耐饑丸”吃一個能頂半天不餓。
還有紅薯,蒸熟後晾曬風幹,也很擋飽。
這次沒有做大餅,用二牛的話說,這東西他要吃吐了。想必其他人也是和他一樣的想法,所以商量後決定做“耐饑丸”和紅薯幹。
男人力氣大,都在忙着用石臼搗糯米和紅棗。
女人就在裡面燒柴蒸紅棗和紅薯,或者捏丸子。
陳氏坐在外面捏丸子,糯米和紅棗混合後近似黃色,陳氏麻利地把糊糊狀的東西團成一個雞蛋大小的丸子,放到葦葉上晾曬。
看到魚娘過來,陳氏也不停下手裡的活兒,叮囑魚娘:“我這裡忙,你看着點三牛他們,别讓他們出去亂跑。如果管不住他們就去找你大哥,三牛聽你大哥的話。”
魚娘點點頭,“大哥在背書,我帶三牛他們去一邊玩。”
陳氏撇嘴,話裡話外都帶着酸意,“大牛可真勤快,不愧是你奶奶的心尖肉。”
魚娘知道,因為她娘當初生的是個女娃,所以不怎麼受奶奶待見,她娘對此一直有些不滿,特别是面對大哥時,因為奶奶最最寵愛的就是這個聰明上進好學懂禮的大哥。
陳氏團了個小丸子塞給魚娘,悄悄道:“拿着吃去,這裡面的糯米和紅棗可貴了。”
魚娘抿嘴一笑,“我知道了娘。”
耐饑丸沒幹的時候是一團糊狀,放在手心裡黏黏的。這東西是陳氏偷偷給的,所以不能讓三牛他們知道,魚娘咬了一口,嘶,粘牙。
耐饑丸和紅薯幹晾幹還需要幾天,這幾天院子大門緊閉,隻有有事需要出門時才會悄悄開一個口子。
陳氏和顧氏坐在石凳上縫補衣服,自下河鎮離開有将近一個月了,這一路上舟車勞頓,出門時的新衣服都破損了不少。
底層的百姓家無資産,衣服、被褥和農具幾乎是他們唯一值錢的東西。
魚娘在路上見到不少婦人穿着壓箱底的嫁衣,在苦悶沉重的逃荒路上,這是一道别樣的風景。
李家和劉家算是略有薄産,所以陳氏他們沒必要穿嫁衣逃荒。
陳氏和顧氏忙着穿針引線,魚娘在一旁替他們整理雜亂的線團。
陳氏歪頭眯眼對着太陽把線穿好,用針在頭發上刮了幾下,說道:“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這新衣服穿的還不到一個月,已經爛到需要縫補的地步了。”
顧氏的眼睛有些紅腫,聲音也啞了,自從下河鎮的人來後,她的情緒一直很低落,她家離下河鎮沒隔幾裡地,下河鎮出了事,很難說她父母是否沒事。
顧氏給李叔河補衣服上爛的大洞,這是被災民撕扯造成的。
顧氏道:“可不是嘛,也不知道咱們什麼時候能過蘭江,我這肚子已經五個月了,生在路上就麻煩了。”
顧氏的肚子已經高高隆起,若非李家照顧的周到,孕婦在逃荒路上是很難活下去的。
顧氏停下針線,撫摸着肚子,“我現在就希望咱們走快點,這孩子可千萬别生在路上。”
顧氏心裡擔憂,萬一這孩子生在路上,兵荒馬亂的,是個不小的累贅,到時候爹娘會不會把這個孩子丢掉?
雖然爹娘對自己很好,也從未在這方面說過隻言片語,可一路走來,她見到不少被父母狠心遺棄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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