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客人沒有點名,姑娘們推推搡搡,最終推出去的是冉香桃的媽媽。
冉香桃攔着媽媽,不想讓她去,但最終也沒有攔住。冉香桃的媽媽卻說道,“一咬牙也就忍過去了,媽媽年紀大了,一身皮肉沒那麼嬌嫩。香桃,别這麼倔,柔順些日子會好過許多,人是争不過命的。”
冉香桃最終還是放手了,當然如果她能預料到後果,是如何也不會放手的。
冉香桃的媽媽死了。客人一時失手,直接讓冉香桃的媽媽送了命。冉香桃看着客人離開的背影,被青樓裡的龜公死死攔着,隻能緊緊咬住嘴唇,流了一嘴的血。她知道這樣有權有勢的客人,弄死一個妓女算不上什麼大事,隻要走出這個青樓,不過就是賠點銀子,總不會償命。
冉香桃聽到的媽媽留下來的最後一句話,是讓她柔順點,人争不過命。
可是真柔順也好裝柔順也罷的媽媽,最終早早送了命。媽媽活着的時候,對冉香桃說這些,她都不會聽,如今媽媽死了,冉香桃更不會聽。
反正早晚都是要死,還不如活着的時候痛快些。
冉香桃在青樓裡待不下去了。媽媽死後再也沒人護着她,青樓裡的老鸨和姑娘們一開始還對冉香桃媽媽的死有些愧疚,因為那天是她們将冉香桃媽媽推出去的。但是青樓裡的愧疚,又能維持幾天呢?自己都朝不保夕的日子裡,誰會有多餘的憐惜分給一個死人的女兒?
這是外界的因素,還有冉香桃内心的因素。她不想每天生活在媽媽去世的地方,這個地方就像是個噩夢,她當然想逃。她知道媽媽因為一直護着她,在青樓裡格外挺不直腰杆,媽媽的死,她難辭其咎。
當然想逃,可是怎麼能逃出去呢?
冉香桃在秦勉身上下了更多的功夫。當然也有一點點真心,媽媽剛剛去世,她的确格外貪戀秦勉能給她的溫暖,哪怕隻有短暫的一小會兒。
而秦勉顯然對冉香桃越來越癡迷,直到提出要為冉香桃贖身。
隻是一個捕快,本來掙錢就不多,這些年掙到的錢又都買了藥流進了妹妹的肚子裡,一時間哪裡去湊贖身的銀子?
她知道她的身契在青樓裡,即使跑掉了,即使一直不被青樓裡的人找到抓回來,也隻能一輩子躲躲藏藏、見不得光,但是……
見不得光的是冉香桃,如果她不再是冉香桃了呢?
秦勉想給冉香桃一個光明正大的身份,“你放心,我一定會湊齊銀子,贖你出去的。”
但是冉香桃卻搖頭不肯,“秦大哥,你要是花銀子贖了我,我這一輩子都隻是你買回去的一個物件兒,一輩子在你面前都擡不起頭來。今天你能買我,明天你也能再賣了我。”
冉香桃下巴微昂、一臉倔強,“我想做和你舉案齊眉的妻子,不想做你買回去的阿貓阿狗。你要是哪天對我不好,我可以直着腰杆走出你家的門,而不是因為你買了我,我不得不繼續留在你身邊做低伏小。那樣的日子還不如有朝一日死在青樓裡。”
“我可以忍受自己的身契在青樓裡,可以在青樓裡苦苦挨日子,可我不能讓自己的身契在你手裡,讓你做我的主人,在你身邊苦苦挨日子。”
冉香桃的眸中透出一點水光,“誰都行,隻有你不行。”
秦勉賭咒發誓,一定會對她好,永遠不負她,“你放心,隻要我拿到身契,就立刻撕了它。”
然而冉香桃卻堅決不肯,“秦大哥,我自己跑會出去,你隻要在外面接應我就行。”
“相信我,你的女人還沒那麼沒用。要是那麼沒用,就不配做你的女人。”
“你的女人”四個字,直直地砸進秦勉的心口上,砸地他頭暈目眩。冉香桃的确有一套,日日在秦勉耳邊輕輕說着未來兩人在一起的日子,竟然真的說動了秦勉。
終于有一天,秦勉一咬牙,“好,我在外面接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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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風高,冉香桃盡管早就在心中反複演練了一遍又一遍,連幾時幾刻邁出哪一步,都已經計劃地清清楚楚,可一顆心還是砰砰地亂跳。
逃跑比計劃中還要容易。冉香桃聽到了護院的腳步聲,甚至已經看到了他的袍角。可是她運氣實在太好,護院竟然在轉個彎就能看到她的時候,一回身往後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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