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和馬文才合夥做生意,馬文才會不介意她的女子身份,大多是因為兩人身份相當,出身類似,如果馬文才知道她的最終目的是脫離祝家,離開祝家的庇佑,還會和她同盟嗎?一個立足于士族的士人,要讓他選擇和一個背棄了士族的人站在一起,連祝英台自己想想都覺得有些絕望。所以她那些大逆不道的想法一個人都不敢說,即便感動于馬文才對她的性别毫不在意,也不敢再說出自己更深層次的訴求。而出來一趟後,她連心中那一點想要“獨立”的念頭都起了退縮之心。雖然隻是冰山一角,可從馬文才對付方家佃戶的辦法,就能看得出這種仰仗着官府之威頃刻間翻天覆地的手段,哪怕隻是一個士族統治階級的年輕人都已經運用的爐火純青。在錢權之間千絲萬縷的聯系下,馬文才一個沒出仕的士子,甚至都沒出面,就能對付了那些逼得方天佑差點家破人亡的刁民,要是方天佑真的能狠下心來,明日家破人亡窮困潦倒無以為生的,就是那些失去了田地租種的佃戶。有那種刁難故主的名頭在,這些人以後想再沛縣再租到田種,怕也很難。這些人會走到這一步自然是他們自己作的,可誰又能保證每一個有馬文才手段的人都有馬文才的心性?這樣的手段能逼迫的了刁民,自然也能逼迫的了良民,要毀人家業,不過是易如反掌。想到自己被方家佃戶驚吓到隻能往同伴後面躲,再想到馬文才說出那些整治刁民的手段時自己恍如在聽天書的糟糕表現,祝英台不得不承認,自己真要脫離了祝家,也許在這個世界,一個月都活不下去。上面是恨不得壓榨掉庶人最後一滴血汗的統治階級,下面是為了生存貪婪無恥甚至心狠手辣的觊觎之力,在她有強大的自保能力之前,“獨立”就是個笑話。士族甚至比庶人更安全,士族至少還要講究身份,殺人也用軟刀子,可下層的酷吏、惡霸之流,就直接動刀動槍。難道真要熬到十六七歲上随便找個人嫁掉?還是誓死不假賴在學館跟馬文才一門心思做生意?可馬文才的目标是國子學,明年秋天一過,他去了國子學,自己還不是要孤軍奮鬥?難道她也要去拼個“天子門生”的名頭,跟着他一起去國子學?祝英台越想越是絕望,眉頭皺的能夾死蒼蠅。“怎麼這個表情,在想什麼?”梁山伯在甲闆上吹吹風,沒想到祝英台一個人蹲在這角落裡,好奇之下,跟上來看看。“我在想我要不要也拿個天子門生……”祝英台正在想心事,沒提防順口說了出來。話一說出口她就意識到不了,擡起頭一看是梁山伯,才松了口氣。“原來是你啊,還好是你喲,給别人聽了,還以為我多自大呢。”聽到祝英台的話,看見她松了口氣的表情,梁山伯心裡莫名有些愉悅。畢竟在她的心裡,他還是有些不同的。“你想去國子學?”馬文才和陳慶之在一起,傅歧在一邊逗狗,徐之敬已經聯系到了家裡的門生,就等着下船來接,梁山伯大概是全船上最沒有目的也最清閑的人,所以才能跟祝英台在這裡閑聊。“哎,與其說是想去國子學,倒不如說是不想跟同伴分開啊……”祝英台為難地撐着臉。“不過想都不用想,我家裡是不會同意的。就算我上得了國子學,家裡也不會讓我去。”她能去會稽學館,是因為祝家莊所在的上虞離會稽學館不過一日的路程。來回都方便,她家在地方上也算是一方豪強。去了國子學,天子腳下,來往都是灼然士族,一不留神要被人發現了她的性别,一個地方豪強算什麼?說不定就連累了一家子。“不想跟同伴分開嗎……”梁山伯心裡澀了一澀。他年紀已大,不能讀國子學;傅歧志不在此;徐之敬倒是想去,前提能成功從馬文才手裡拿到那個名額。祝英台說的“同伴”是誰,不言而喻。即便被拒絕了,還是帶着這樣的期待嗎?梁山伯将腦子裡亂七八糟地的東西甩出去,打起精神給他分析:“其實,你要去國子學,和家裡好好說話也不是不可以。”“咦?”祝英台瞪大了眼睛。“鄉豪曆來不出仕,或者說,鄉豪出仕牽動方方面面,一直被朝廷忌憚。你看看沈家和馬家就知道了。還要你明确表現出不想出仕的态度,誰也不會勉強你,去國子學讀書也不過是曆練罷了。”梁山伯替祝英台分析着。“國子學十五而入,二十而出,你今年不過十四,若是明年得了國子學資格,也隻是剛剛好能入學的年紀,在國子學裡也算是小的。即便有什麼不妥,你年幼,又是鄉豪出身,大概也不會有太大麻煩,國子學裡也有一心悶頭做學問的學子,這些人日後大多以大儒和博士為目标,隻不過人不多罷了,你要無意仕途一心向學,祝家若能出個才華出衆的名士,也不算什麼壞名聲。”當然,如果那“名士”是女子,怕是要轟然一陣子。但也因為是女人,即便被暴露出來了,隻要沒企圖踏上仕途染指權利,最差無非就成為了别人口中的談資,對親事有所阻礙罷了。不過祝英台敢女扮男裝來學館讀書,大概也是對這個不怎麼在乎的……在遇到馬文才之前。想到這裡,他心中又有些自苦。這世上如他這樣,為自己有好感的女子出謀劃策,分析如何做可以和另一個男人不分開的,恐怕也沒幾個了。“聽起來好像很有道理啊……”祝英台摸了摸下巴。“但是我想想家中父兄的性格,還是覺得懸。”她出來讀書還是瞞着祝英台他哥的呢,等他遊學回來發現妹妹扮男裝去了學館,還不知道能不能讀下去了。畢竟她娘好像很聽祝英樓的。“那就看你多想去了。要是有馬文才幫忙遮掩,你又确實成績出類拔萃,大概能來個先斬後奏,到時候‘天子門生’的資格報上去了,祝家莊也隻能讓你去京中面聖。”梁山伯見祝英台有些心動,微笑道:“我想陛下設立這個,隻是想對天下人展示他‘士庶如一’的公平,但最終能得到天子門生的恐怕沒有幾個寒生……”看會稽學館便可知其他四館,現在大概都擠入了大量走捷徑想要入國子學的士族學生們。“到時候五館裡選去的都是士人,估計陛下面子上……,咳咳,真親自授課教徒的可能性不大,最多是個好聽的名頭,你要有意向學就在國子學多讀幾年,家中要反對的厲害就稱病休學回去,也不會有人阻攔,國子學畢竟不是朝廷,天子門生也不是朝廷任命的官職,輕易辭不得。”梁山伯溫聲細語,将祝英台心中的擔憂和困惑一一化解。“要是馬文才能在國子學,你有他照顧,大概也不會很艱難?”“聽起來不錯,回頭我再想想看。”祝英台還是有點猶豫,她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但心情已經好了不少。“我能交到你和馬文才這樣的朋友實在是太好了。如果馬文才,傅歧,還有你,都能一起入國子學就好了。要是這樣,我一定想盡辦法也去國子學讀書,不跟你們分開。”祝英台擡起頭,發自内心的希望着。聞言,梁山伯僵硬的嘴角,卻翹起了苦澀的弧度。“承你吉言,但我是去不了的。”他稍微換了下坐姿,寬闊的背此刻居然有些佝偻。“不過,我希望你們都能走的長遠。”祝英台頓時露出有些尴尬的表情,心裡也噎的難受。以馬文才在學館裡三科皆是第四的成績,還有賀革門生的聲望,那天子門生的名額,他隻要争取,總能得到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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