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娘子相離之後,重梳蟬鬓,美掃蛾眉,呈窈窕之姿,選聘高官之主,解怨釋結,更莫相憎,一别兩寬,各生歡喜。”
“嗷嗚嗚嗚嗚,當我看到這句話的時候真的哭死了,怎麼可以這麼虐!”
“對啊,特别虐,還有那段回憶殺,他娘子對他說‘引之哥哥,環兒最喜歡聽引之哥哥唱歌了,環兒長大後給引之哥哥當新娘好不好?這樣引之哥哥就可以天天唱給環兒聽了’。”
“是啊,這兩段放一起真的看得我想哭。”
兩個少女坐在茶樓裡,桌上放着兩碟點心,一壺靈茶,手中拿着茶杯,激烈地讨論着,而她們讨論的正是最新卷的《修真娛樂圈》。
讓她們感覺到虐的故事則是關于主角的最新任務對象,鲛人族的啞巴王子,主角開場搭讪任務對象那一句系統安排的“大兄弟,醒醒吧,别活在夢裡”,并非無的放矢。
任務對象是鲛人族最小的王子,他天生是一個啞巴,不能開口說話,鲛人族聲音優美,說話就仿佛唱歌一樣動人,不能開口說話無疑是十分大的遺憾,索性他是鲛人族的小王子,也沒有鲛人敢不長眼欺負他。
本該順風順水無憂無慮長大的他在明了事理以後卻開始漸漸做夢,夢裡他是一個人類,身處凡間界的古代。
那是一個“但識琴中趣,何勞弦上聲”的時代,那個時代對于審美與藝術的研究有着後世難以企及豐富多彩,那是一個連空氣中都帶着绮麗之色的風流盛世。
在夢裡,他出身名門世族,他父親希望他能繼承世家門風,不舍一身傲骨,因而給他取名駿聲,字引之,意為“文王有聲,遹駿有聲”“子子孫孫,勿替引之”。
然世家風流恣意,門閥士族的昌盛卻漸漸不如往昔,那種滿目皆是奢華,一身錦衣華裳,卻遮不住終将到來的衰落與蒼涼。
少時他天真不知世事,吃穿用住盡是常人難以想象的奢靡,他隻需撫琴學文即可,那會他有個青梅竹馬。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同居長幹裡,兩小無嫌猜。
那個喚他“引之哥哥”的女孩是他心底最大的溫暖和牽挂,他們一起長大,門當戶對,理所當然地他們結了兩姓之好。
看似風平浪靜的日子下卻是暗潮洶湧,新上位的少年天子,力挺寒士,本就隻剩一個漂亮空籠的門閥世家之間間隙橫生,世世代代聯姻結成的紐帶漸漸不再牢不可破。
他的一身學識并非白來,他深知屬于士族的時代将要結束,新皇要挺寒門易不容易。
沒有經曆過大風大雨的他如同他父親為他取的字一樣,繼承了世家的門風,與一身傲骨,但他要保全他的家族,保全他的環兒的家族。
本該如溫室嬌花的他一夜成人,他親手給他的環兒寫了一封《放妻書》——“願娘子相離之後,重梳蟬鬓,美掃蛾眉,呈窈窕之姿,選聘高官之主,解怨釋結,更莫相憎,一别兩寬,各生歡喜。”
然後他成為了士族中第一個力挺新皇扶持寒門的士族子弟,他的所作所為令新皇大喜,令士族長輩惜之歎之,令士族小輩們所不齒。
他力挽狂瀾一邊扶持着寒門将才,一邊不斷周旋,使得本該一夜傾覆的門閥士族得以存留,然而偏偏哪邊都不可能真正容他,寒門将才感激他卻容不下他,士族長輩感激他留不得他,他孤立無援,卻挺拔而立,一身屬于他的傲骨從沒消失。
誰都忘了,他曾經也不過是一個撫琴流觞,把酒對月的翩翩少年,曾經他在士族中以樂聞名于世家,常常舉杯高歌,餘音繞梁不絕如縷,可自他親自站出來後他再沒撫過琴,再沒唱過歌。
百年之後,他成了一抔黃土,孑然一身,他不愧皇帝,不愧父母,不愧家族,不愧摯友,隻愧他妻。
他的環兒收下他的《放妻書》時,語笑嫣然,猶如初見:“引之哥哥,環兒自當如你所願,環兒所求不多,隻求引之哥哥身體安康,長命百歲。”
惟願他長命百歲的環兒,卻遁入空門不過五年便溘然長逝。
他一直到退隐山林後才敢到環兒的墓前長歎,緊接着收到了環兒贈與他的遺書,字迹娟秀,寥寥幾字,卻讓他潸然淚下:“引之哥哥,環兒想聽你唱《子衿》了,待你事成之後,接環兒回家可好?”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甯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甯不來?挑兮達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環兒,引之哥哥來接你回家了。”
夢醒了,淚滿枕巾,鲛人族小王子整整做了十年才把這個夢做完,醒來後的小王子選擇離開南海,來到陸地,他想看看人類,想找找屬于他的環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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