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由幫前面的姑娘給後面的男同學遞了一張字條,自習課上的百無聊賴,一腦門子想的全是高璟。他生着氣,不是氣她對自己完全沒有印象,而是氣她輕易就改變了自己的理想。而自己,因為她,從那之後就立志考古。
這麼多年,為了能找到她、靠近她,景由一直在做跟她相關的一切,擊劍、考古。而她,卻沒有再做曾立志要做的事情,還莫名的比自己低了一屆。一時間,他不知道該怪自己幼稚,還是怪對方涼薄。
記憶回到年少時光,那時景由的母親剛剛離開,他幾乎天天生病,視力也不好,帶着矯正眼鏡在醫院住了很久。
“你敢進男廁所麼?”一群小孩子的聲音,從廁所外面傳到了在廁所尿不出尿的景由耳朵裡。
一個六歲的孩子獨自在醫院,除了阿姨沒有父母親人的陪伴,本來就敏感的内心變得更加脆弱和膽怯,再加上天天帶着矯正眼鏡,常被其他孩子奚落,叫他“小瞎子”。他本來就很緊張,這下更尿不出了。
小景由慌張的躲進廁所的隔間,裝成蹲廁所的樣子。
不久,他就看到了一張讓他此生難忘的臉。一個膚白大眼蘑菇頭的小女孩兒輕輕地推開格子間門,直勾勾的盯着他……問,“你怎麼上廁所都不脫褲子的?”見他不說話,轉身離開了。
之後就聽到外面一群小孩兒嘁嘁喳喳的說話聲,“你看到了麼?看到了麼?”女孩說,“他沒脫褲子。”小孩兒們七嘴八舌的說,“你說謊!”“上廁所怎麼可能不脫褲子?”“你就是沒看見。”“哈哈哈,小辣椒不靈了!”……
童真的嘲笑,真誠才是最發自内心的。
景由坐在洗手間的門口怯生生的往外偷看,正好對視上小女孩兒氣嘟嘟的臉,她惱羞成怒的說,“你給我等着!”
這句話,一度成為年少景由的噩夢。讓他原本就膽怯的心,愈發的緊張,耳提面命的繃着一根神經,片刻不敢松懈。
第二天,景由再次去廁所的時候,特意把公共廁所的門反鎖了。正當他再一次嘗試的時候,旁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個人,竟然是昨天的小女孩兒。原來她早就躲在格子間裡面,這會兒出來了。
小女孩兒盯住他的眼睛,又往下看了看,邪魅一笑,小景由的臉瞬間漲得通紅!這時,小女孩兒做了一個驚人的舉動,才是他噩夢的開始——她打開了洗手間反鎖的門。
“這下你們信了吧!”小女孩兒驕傲的說。
此時的小景由慌忙提上褲子,撒腿就往外跑。
“讓他走!”小女孩兒沖他們大喊了一句,可是孩子們起了玩心,根本不聽。
隻見小女孩從地上撿起一根斷掉拖把頭的拖把棍,一個漂亮的姿勢回旋進攻,把前面的幾個孩子,直接擊退。後面有個高個子的小男孩不服氣的沖上來,女孩一個閃躲,接着回身出手,啪啪兩聲,男孩應聲倒地。
小景由看得目瞪口呆,已然忘了趁機逃跑。
小孩子們被打得七零八落,小女孩看着呆在那裡的景由,拉起他就往外跑。奔跑間,景由看着她,白淨的肌膚、大大的眼睛、高挺的鼻梁、粉嘟嘟的唇邊有顆好看的小痣,齊劉海兒連着短發的小蘑菇頭,特别柔亮,被陽光穿絲而過,分外可愛。
那一刻,小女孩兒就取代了夢魇般的心魔,自此種在了景由心裡。
小女孩兒對他說,“我偷看你,那你就是我的人了。以後有我罩着你,教你學擊劍,這樣我不在的時候,他們也不敢欺負你了。”
那段日子,是景由為數不多的快樂時光,填補了母親離開留在心裡的陰霾與恐懼。小女孩每天都教他擊劍,還給他講很多《山海經》、《封神榜》的故事。景由問她怎麼知道這麼多,她說,“我奶奶給我講的,她還給我講過侏羅紀,她可是個很厲害的考古學家!我長大了,要像奶奶一樣,學考古,讀好多好多書,還要去開墓……”
從那之後,景由的夢想就從“希望媽媽回到身邊”,變成了“成為一名考古學家”。
然而,就在他幾乎忘記了那些,來自母親離開帶來的傷痛的時候,小女孩兒的病情忽然加重了。他隻聽到醫生說,“哎呀,你搞錯了,這是那個小景的藥,不是這個小璟的,打錯藥了,快!送搶救室!”
之後,他就出院了。小女孩兒的後續,他隻在夢中無數次編織,卻再沒有遇到。
青梅煮酒的時光,一别而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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