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邺都城上空密密麻麻都是尖銳鳴嘯的鬼鴉,祭台上每日都有新的冤魂洗刷昨日的鮮血,面對夔龍衛布下的天羅地網,她根本無處可逃。夜裡蜷在乞丐窩或大樹梢裡睡的時候,她幾乎能清晰的感受到寒意和恐懼沿着骨頭縫直往外冒。隻有懷中偶爾泛着靈光的桃靈木,還能讓她維持着一絲微弱的求生意志。她想念阿爹,想念阿娘,想念二哥。她相信,他們一定在蜀中等着她回家。蜀中是公輸家的地盤,别說那個不講道理的皇帝,就是天塌下來也有阿爹撐着。邺都太冰冷。她當初就不該來的。許多次快熬不過去的時候,她都靠着這個意念奇迹般支撐了下來。所以,當消失許久的宋引突然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她毫無防備的選擇了相信他,并為此付出了最慘烈的代價。如今,他憑什麼這樣毫無愧疚的站在她面前?又憑什麼軟硬兼施的逼她去赴約?說到底,不過是仗着他窺破了她這個“亂臣之女”的身份而已。和五年前一模一樣的爛招數!夭夭冷笑,忽然生出一種“兜兜轉轉都逃不過命運捉弄”的宿命感。且今日要面臨的抉擇,比五年前更加殘酷艱難。那時,她孑然一人,抽魂也好,剖丹也罷,不必考慮連累他人。現在卻不能不顧忌穆玄和西平侯府這一大家子的安危。遑論孟老夫人還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别給臉不要臉,松壽堂是什麼地方,也是你這等賤民能進去的?私闖侯府内宅可是重罪,若非夫人心善,我現在就押你去見官!”前方忽傳來一串響亮的叱罵聲。海雪站了出去,遠遠的問:“誰在鬧事?”少傾,一個管事的家仆從混亂中擠出,笑着禀道:“小的該打,驚擾郡主了。非是鬧事,而是前次那花子又偷偷溜進了老祖宗的院子裡。”花子?夭夭一蹙眉,打眼一看,果然見衆小厮正将一個滿臉刀疤的灰袍男子踩在地上,拳打腳踢。海雪一驚:“那不是……”忙喝止衆人住手道:“這位壯士是郡主的救命恩人,莫打出好歹了。”那灰袍男本抱頭蜷縮成一團,滾來滾去躲避毒打,此刻得了一息喘機,倏地掙脫跳起,撲到了夭夭跟前。旁邊的管事唬了一跳,喝道:“快、快拖開他!”衆小厮應聲而動。灰袍男子竟也不掙紮,隻用力仰起頭,咧着嘴朝夭夭笑了起來,目中隐有淚星閃動。夭夭像是被人隔空攥住了心房,一陣無處捉摸的隐痛。等回過神,那男子早被拖遠了。“郡主,那是什麼?”夭夭低頭,隻見自己的裙裾旁,竟落了隻金燦燦的長命鎖。因惠明帝崇奉修仙問道之說,道觀這一建築,在本朝到達了空前的繁榮發展。為了彰顯宣揚道法的決心,皇帝每月都要去山上旁聽一場坐論會,并命内務府撥出一部分銀兩,專用于修葺擴建道觀。太平觀位于邺都城東北角,依山傍水,環境清幽,就是由内務府撥款修建的最早的一批道觀之一。寺内遍植綠竹,湖上有白鶴飛舞,頗具時人所追求的“獨坐幽篁裡,彈琴複長嘯”的情緻。早年,惠明帝經常駕臨此地求仙問道,并下令适齡貴族子弟必須入觀修習道學符術,太平觀也因此迎來了最輝煌最煊赫的一段時期。但自五年前公輸之亂後,皇帝對道術的理解似乎起了些微妙的變化,開始由重“符術”轉為重“道法”,并廢除了貴族子弟入觀修學的旨意,太平觀也進入“藏鋒期”,觀主換了一茬又一茬,日漸凋敝。這日日頭剛剛西移,一頂青昵軟轎便悄悄由道觀後門進了觀中一處久無人居住的道舍。道舍是個四四方方的院子,南北東西各靠院牆建着一排屋子,院牆外則是一叢叢拔地而起的參天綠竹。連日霜風凜冽,不少葉子已被摧得泛黃。夭夭從轎廂中鑽出,望着這片承載了她無數昔日回憶的地方,微微有些晃神。五年前,牆外的竹子不過剛剛長過牆頭,如今竟已蓋蓋參天。樹猶如此,人何以堪?“阿夭。”一道溫柔至極的聲音,從竹林深處傳來。夭夭微微蹙眉,擡眼望見了一身白衣立在斑駁竹影中的宋引。雖然隻是極細微的發音差别,夭夭依舊敏銳的察覺到,宋引喊得是她在閨中的小名“夭”字,而非公輸瑤的“瑤”字。胸中立刻泛起一股濃烈的厭惡。面對這等道貌岸然的僞君子,她實在生不出什麼傷春懷舊的心思。“約我來此,到底所為何事?”夭夭實在有些受不了對面投射來的那兩道黏糊糊的目光,冷着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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