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是開玩笑,未料賀蘭慎卻一本正經地應下了,認真道:“好。”
這人還是一如既往地坦誠可愛,裴敏一怔,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些。
吊橋放下,城門打開了一條窄道,僅容一車一騎堪堪通過。不曾想門才一打開,困在城中的災民便瘋了似的要往外沖,一時間叫喊聲、驚呼聲、稚童的哭泣聲,混雜着巡城官吏的呵斥,皆如洪流般湧上城門,亂成一鍋粥。
隊伍被沖得七零八落。王止等人領着囚車出了城,裴敏和賀蘭慎、沙迦三人卻沒有這般好運氣了,馬匹堵在恐慌的人群中,根本無法前行,官兵執着鞭子和長戟前來維持秩序,然而收效甚微。
“賀蘭慎!沙迦!”裴敏的掌心被馬缰繩勒得生疼,拼命于騷亂中控制住受驚的馬匹,回身搜尋同伴的下落。
不安攢動的人頭之中,沒有那抹素白挺拔的身影。
“裴司使!”聲音竟是從前方傳來的。
裴敏艱難調轉馬頭,果見賀蘭慎和沙迦兩人騎馬立于城門下,離出城隻有一步之遙。裴敏雖隻離了幾丈遠,然而裹挾在瘋了般想要逃離疫病城的人群中,每挪一寸都是無比艱難。
于馬背上尚且如此,若下馬步行,則更是危險。
正吵吵嚷嚷間,一聲雄渾凄涼的号角劃破天際,方才還騷亂不已的人群如同定格般瞬間安靜下來。
三千鼓聲不斷,裴敏心中一咯噔,心想:不會這麼慘罷!
仿佛印證她的猜想般,城牆上狼煙沖天而起,傳令官提着銅鑼奔走而來,一邊急促猛敲一邊嘶吼道:“突厥人來了,都回去呆着!”
“突厥人來了,關城門——”
“關城門,備戰禦敵!快!!!”
牆上令旗揮動,幾名壯漢合力推動沉重厚實的城門一寸寸關攏,裴敏與賀蘭慎的目光在空中交接,說不出的複雜。
“愣着幹什麼?走啊!”一股急躁在胸腔中蔓延,卻不是為自己的處境。裴敏被倒流的人群裹着不斷後退,皺眉盯着伫立不動的賀蘭慎,用盡力氣道,“城中有淨蓮司的據點,我不會有事!你快走!”
所有人都在奔逃倒流,賀蘭慎巋然不動,他甚至棄了馬,直接飛身上了土牆,越過慌亂的人群朝裴敏飛奔而來,穩穩落在她的面前,替她牽住了因受驚的馬匹。
“城門就要關了,你過來作甚?!”裴敏隻覺得一股怒火直沖腦門,幾欲吐血,彎腰一把揪住賀蘭慎齊整的衣襟,俯視他露在布巾外那雙漂亮英氣的眉眼,咬牙道,“你善心泛濫發瘋了?誰要你管,快走!”
與她的盛怒不同,賀蘭慎始終淡然,眸色比往日更深些。
他将她的手從自己衣襟上輕輕扳開,輕聲道:“楊忠義傳信未歸,淨蓮司在并州的據點已經空了。”
未料他什麼都知道,裴敏一愣。
“坐穩。”賀蘭慎沉沉說。
裴敏還未反應過來,就見賀蘭慎拔出金刀朝馬臀上一刺,馬兒吃痛,高高揚起前蹄長嘶,朝城門處狂奔而去。
劇烈的颠簸使得裴敏身形一晃,忙不叠伏在馬背上攥緊缰繩,穩住重心。
視野被颠簸得零零碎碎、高高低低,反應過來賀蘭慎做了什麼,她于馬背上回首,驚怒交加道:“賀蘭慎!你這個小秃驢,王八蛋——”
一瞬的時間被拉扯得格外漫長,她看到烽火狼煙下,賀蘭慎提着帶血的刀伫立,白衣飄飖若神,然而終究是漸漸遠去,觸不可及。城門寸寸合攏,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銅鑼驚心,馬蹄急促,終于一躍而起,趕在最後一刻躍出并州城下門洞。
幾乎同時,城門在身後哐當合攏,将那金刀佛珠的少年僧人隔絕于煉獄之中。
憤怒,茫然,還有從未有過的心慌意亂。
遠處黃沙彌漫,那是突厥大軍進犯揚起的土塵。白日當空,躁動的戰馬安靜下來,垂頭站在城外曠野上噴響鼻。嚴明策馬本來,問道:“裴司使,少将軍呢?”
裴敏緊緊攥着缰繩,骨節發白,半晌沒有言語。
于是嚴明也陷入了沉默。片刻,他道:“我回去找他!”
“這個時候你就别去添亂了!大戰在即,城門不能開!”王止低喝。随即又換了語氣,對裴敏道,“裴司使,大局要緊……”
他本想勸兩句,但裴敏很快調整了情緒,策馬揚鞭道:“抄小道退守汾州,調集河東道所有淨蓮司據點聽候命令!”
“是!”王止與沙迦等人铿锵應諾。
入了汾州城門,恍若隔世。
這裡戰火不曾波及,沒有災荒餓殍,沒有烽火疫疾,也沒有清朗的少年音在耳畔喚“裴司使”,安詳得過分。
裴敏心中從未有過的空蕩,似乎将心中某個重要的角落遺忘在了并州煉獄中。她知道,若賀蘭慎死在了并州疫病之下,對她的前程來說反倒是莫大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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