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說:“沒有,他跟我說了一下你的事。說你文章被昨天帶你去玩的那個李股長看到了,他很欣賞你的才華。”
我說:“他看到有什麼用,他又沒有話語權,可能連建議權也沒有。”
我爸說:“他現在可能沒話語權,但是建議權應該會有。哪天他在合适的場合向領導推薦了你,你進步就快了。”
我說:“我不稀罕,我又不圖當什麼官。”
我爸說:“你想當作家什麼的,那也得有豐富的生活閱曆吧。多個崗位鍛煉,多熟悉一些行業,對你寫作是有好處的。總之,好事來了,你不要拒絕。”
我說:“我相信他目前還影響不了我什麼。他連三噸水泥都解決不了,更别說影響到我的前途了。”
我爸說:“三噸水泥?要三噸水泥做什麼?”
我便将昨天李陽想幫小桃園解決三噸水泥解決河堤修複的事說了。
我爸說:“也許人家有能力呢,要不然哪裡敢承諾這事。三噸水泥對于縣直單位來說,任何一個單位的主要領導,都不難解決這事。隻要村裡寫個申請,單位主要領導簽個字,就能出這筆賬了。不難的。”
可我心裡還是覺得李陽解決三噸水泥是件難事。我爸既然這麼說,我也就不好再說什麼。一個人要做件好事,還要通過第三方,那就太為難了。
牛副鎮長說李陽還是沒有什麼級别的,沒權沒勢的人,沒影響力,說話也沒份量,他去哪裡找三噸水泥?
濟公能化緣木頭修靈隐寺,那是濟公有法術啊。李陽有什麼,他現在什麼還沒有。
我爸既然認為李陽能兌現承諾,那我也相信他能吧。
至于李陽以後能不能幫到我,我不抱什麼期望,反正我無心仕途,有求于他的事應該不多。在縣裡,他即使推薦了我,又能去哪個部門工作?世上哪樣工作不耗時耗力耗神?領着一份薪水就得受着那份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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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出校門時,盼着找到份工作,找到份穩定的工作了,卻又有種味同嚼蠟的感覺,感覺沒有哪個工種是輕松的,像李陽所在的部門,算是挺受人尊敬的了,但是工作也不輕松啊,反而相當的辛苦,加班熬夜成常态。
我哪怕受到李陽的極力推薦,哪怕跟在他手下做工,我也不輕松啊。我會失去很多可以由我自由支配的時間,我連現在給自己充電的時間都沒有,更别說寫點東西了。
有時我忙起來時偶爾會羨慕各單位的門衛,羨慕他們清閑自在,隻要像佛一樣坐個大活人在門衛室裡,就能安然地領到工資薪水。比起我們來,門衛的工作輕松多了,他們不用燒腦,不用跑腿,不用考慮上級、平級和下級等方方面面的關系,多好。
可是,等我在寒冬的深夜經過門衛室,看到門衛室裡那熬紅了雙眼還要強打起精神值夜班的門衛時,我頓時又不羨慕了,覺得他們值夜班也挺不容易的。人生在世不容易,生活都是各有各的苦。
我爸在職場和縣城的官場裡浸染久了,别人稍微一點誇贊,他聽起來也挺受活的。活到他這年紀,升官不可能了,他就寄希望于子女,别人誇我優秀,誇我是才女美女,當然比誇他更讓他心花怒放。
十二年後,等我再次遇到李陽,我問起他,當年的三噸水泥,他是怎麼解決的。
他說,他當時也沒認識幾個縣直單位的主官,即使認識也不好開口叫人家幫忙,他做好事人家買單,就是欠了人家天大的人情。最後他是用自己的工資捐給谷稱蘭,讓他去買水泥修複河堤的。
當時他的月工資大概才兩千四百元這樣,他肯捐去一半,算是很虔誠了,他是做了件修功德的事。
李陽說,也許是他捐資修了路,所以之後的兩三年,他在職場上非常順利,很多意想不到的好事,都莫名其妙地落到他身上。這些都是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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