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屋子有多小呢?除了宋薇現在坐着的小凳子和周晉去拿杯子倒水的小桌子就什麼都沒有了,看着後北面牆底下的鋪着的一層稻草,想到周晉偶爾睡在這裡時蜷縮着身體的樣子,宋薇的心頭就一陣酸意。
前世她就曾好奇地問過周晉,為什麼他們和周老根住在一塊兒時,就連村裡按着公分分下來的糧食和幾毛錢都被他克扣走了一部分,他們屋裡的吃的喝的卻從來都沒有少過,尤其是她失去了第一個孩子後,周晉隔三差五就弄好吃的肉來給她補身體。
那時,周晉把她抱在懷了,摸着她的腦袋安慰她,他說阿薇不要怕,我偷偷上山去打獵,隻要家裡人沒發現,我就不會有事。他還說,我們阿薇太瘦了,都是他沒有照顧好她,所以什麼好吃的他都要弄來給她,不能讓她再吃一點苦頭。
可是宋薇知道,明明就是自己不争氣,被宋婷欺負,從媽媽走了以後身體就再特也沒有好過,不然那麼多好東西吃下去,也不會讓周晉一直都沒有孩子。
周晉說自己時偷着上山打獵,她對他的話也深信不疑。有幾次晚上趁他睡着了,她偷偷掀開他的衣服,看着他背上被獵物抓上的痕迹,她在他邊上捂着嘴偷偷地哭了起來。
79年後,風氣開放了起來,周晉一心想做生意,帶着她過好日子,周老根不同意,周宗也說這是敗壞門楣、遲早要進局子的腌臢事,還揚言周晉要是堅持要做,那就和老周家分家分宗,從此就當兩家人過了。
那時她心裡害怕,怕周晉為了讓自己過上好日子,也和自己一樣沒了爸媽,可是周晉說不怕,她就點了頭,跟着周晉到了城裡做生意。
現在回想起來,如果前世周晉不是早就靠着打獵攢起了一筆錢,生意再順利,恐怕想在他們到縣的半年後就買下來别人嶄新的小院子,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别說沒過三年,周晉的生意就做到了市裡,然後才有了李春玲想把她和周宗的兒子放到他們家來養的那一出。
看着眼前這間小得就連她站起來都感覺逼仄的小茅屋,宋薇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不管前世還是今生,周晉為她做的都太多太多了,而她最後卻連保護好自己這一件事都沒有做到。
想到這裡,宋薇的眼中蓄滿了淚水。
周晉從邊上摸出個幹淨的搪瓷杯,然後從儲水的罐子裡倒了滿滿一杯山泉水給她。
“喝口水緩一緩,爬上來你也累了……”
周晉還未說完,看到她閃爍着淚水的雙眼,剩下的話就梗在周晉的喉嚨裡,再也說不出來。
“怎麼了?”
周晉單腿屈膝,蹲下上半身,嘴唇緊抿,目光沉靜地看着她。
見她不做聲,隻是一個勁地用那種讓他喉嚨一緊的眼神看着自己,周晉輕咳一聲,又開口問她:“你怎麼就哭了,不想呆在這裡?”
宋薇眼角噙着淚水,聽着周晉說的話,她猛地搖頭。
“沒有。”
宋薇的聲音又嬌又軟,聽得周晉的心尖兒都發顫了。
“告訴我。”周晉看着她,目光格外認真。
宋薇終于忍不住了,她俯身向前,雙手緊緊地挽住他的脖子,淚水就像是決堤了一般洶湧而出。
“周晉,我對不起你……”
她在他的耳邊像個孩子似的号啕大哭,淚水很快就浸濕了周晉的衣領。
周晉的臉上露出猶豫的神色,他的手伸出去又縮回來,最後還是輕輕地落在了宋薇的背上。
他輕輕地拍着她的脊背,學着小時候張愛鳳哄他的樣子哄着宋薇:“别哭了,阿薇,我們阿薇不哭,不哭我就給你買糖吃。”
周晉低沉的聲音說着這樣的幼稚的話,宋薇頓時就哭不下去,反而噗哧一聲笑出了聲。
“我又不是小孩子,買糖才哄不好我!”
說着,宋薇還吸了一下鼻子。
周晉線條冷硬的臉頓時就柔和了下來。
他沒有手帕,就撩起自己的衣袖給她擦眼淚。
周晉動作放得極輕,小知青不是部隊裡的泥猴子,怎麼使勁造都不要緊,小知青的皮膚那麼嫩,他的力氣大一點,她臉上就跟着紅了一片。
擦幹淨後,周晉收回了自己的衣袖,口中發出一陣低笑聲:“還說你不是小孩子,瑤瑤這個年紀都不會哭成這樣了。”
被周晉拿來和還在讀小學的周瑤一起比較,宋薇白嫩的臉蛋頓時就紅了個透底。
“我沒有。”宋薇說着,哭過的聲音裡還有一些喑啞。
周晉擡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把裝滿水的搪瓷杯送到了她的嘴邊。
“喝水。”
宋薇從善如流地張開了口。
她嫣紅的唇瓣在自己面前微微張開,像朵含苞待放的花兒似的,周晉眼中的精光一閃而過,快得讓宋薇就坐在他面前也沒有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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