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俱都俯首,直到他在上首的交椅上坐下之後,才依次落座。坐在右一位的是一位相貌平凡,中人身量的中年男子,雖然穿着讀書人的葛青儒衫,但行走之間卻隐隐然帶着軍中的淩厲之氣。白日裡護送顧瑟一行人的青衫少年就坐在他下首,即使是在太子夙延川面前,依舊癱着一張面無表情的漂亮小|臉,除了初時見禮,一聲也沒有出過。剩下的那位年輕男子坐在了對面,他落座之後,先是在随身攜帶的藥箱裡翻了翻,拿出幾支小瓷瓶來,道:“殿下這一路颠簸辛苦,臣請為殿下檢查傷口。”待夙延川點了頭,他便離了座位上前。玄色的夜行甲被剝開,隐約的血腥氣息變得濃郁。年輕的太子上半身裸|露在空氣中,一條血肉翻卷的傷口從背上斜拖到腰間,凝固的血漬把黑色的甲衣染上绛紫光澤,他隻是皺了皺眉,很快拎了塊幹爽的布巾,橫齧在嘴裡,肩背筆直地坐在椅子上,任由柳鳴羽咬開瓶塞,将烈酒澆在因為重新撕裂而變得鮮血淋漓的創口上,又一層一層地抹上藥粉。柳鳴羽手腳熟慣,綿白的藥粉簌簌地灑落在深可見骨的傷口上。那藥是極有效的,血很快就止住了不再向外流,但疼痛在這樣的藥效裡卻會被十倍百倍地放大。夙延川咬緊了嘴裡的毛巾,一聲也沒有出,豆大的汗珠從他額頭和鬓邊湧|出,滴落下去,砸在衣服上、地面上。他蒙受着極大的痛楚,面色蒼白如紙,眼神卻銳利而冷靜,搖曳的燈火裡,像一隻栖身在黑暗中的鷹。柳鳴羽換了三四瓶藥,這才取過幹淨的白棉布,替夙延川包紮。随後又拭去斑駁的血迹,有許多細碎的劃痕這時候才顯露出來,一一地上了藥。太子殿下今年正值十九歲,少年的身形正向青年人轉化,雖然已經有了寬肩窄腰的輪廓,也仍然是略有些薄的。但他熟谙騎射,身形修長,因為疼痛繃緊了肌肉,愈發顯出淩厲矯健的線條。柳鳴羽道:“臣觀殿下這次的創口似是刀傷,不知是什麼人傷到了殿下?”夙延川擡手掩上了衣襟,遮去了蜜色肌膚上大大小小的新傷舊痕。他道:“是探丸郎的赤鬼,人已經死了,多說無益。”右一位的中年男子沉聲道:“柳太醫,殿下的傷可有大礙?”柳鳴羽微一沉吟,道:“雖則是皮肉之傷,但卻險些傷及筋脈,若能騰出些餘暇,還是靜養一兩個月為宜。”夙延川擡起臂膀,合掌成拳用力地握了握,從架子上随意摘了件外衣披在身上,沉聲道:“柳先生費心了,孤盡力而為。”他見淩寄面上十分沉凝,隻微微一笑,道:“淩先生也不必過于擔憂,如今杜隆已然落網,京畿之地,再無老二可用的人了。”淩寄道:“殿下不可過于大意,今日竟有赤鬼敢于行刺殿下,焉知探丸郎内部是不是生了什麼變故?”夙延川淡淡道:“江驕陽是個聰明人。”他問道:“金吾衛可有傳出什麼特殊的消息?”淩寄道:“京城從今日午間已經戒嚴了,除了流民的動向之外,倒并沒有什麼特别的話。”夙延川颔首。他道:“明日孤便回京去。”又轉向柳鳴羽,道:“孤為了給父皇獵冬至日的虎皮,受了這麼重的傷,父皇必要時常垂問。柳先生盡早回去太醫院,替老柳大夫應個卯罷。”柳鳴羽應道:“是。”淩寄道:“可是殿下還有傷在身……”他去看柳鳴羽,見他臉上雖然隐隐有些不贊同的神色,卻并沒有說話。夙延川笑道:“孤的身體自己知道,還撐得住。”沉吟片刻,又道:“至于京外的流民,總不好讓二弟白白辛勞一場,我給先生留下一半人手,全憑先生調遣。”他肅容拱手道:“孤此次回京,大約少不得要消停些日子。外頭的事,就托付于先生了。“淩寄亦鄭重應道:“必不負殿下所托。”※外頭隐隐的喧嘩聲響起的時候,聞藤就醒轉了。她先坐起身去看顧瑟睡得怎麼樣,訝異地輕聲喚道:“姑娘!你沒有睡嗎?”帳子裡顧瑟側擁着被角,看過來時眸光清亮,顯然不似初醒。聞藤睡意全無,披衣下了床,去看了看屋角的銅壺滴漏,低聲道:“姑娘,已進了三更天了,您這一整日都沒有好好休息,明日還要趕路,怎麼能撐得住?”顧瑟微微地笑了笑,沒有說話。聞藤也安靜下來,她試了試桌上的茶壺,發現裡面的水還是溫熱的,遂問道:“姑娘可要潤潤嗓?”顧瑟隻道:“不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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