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蛇丹就練好了?”左蟬衣看着手中一支青瓷小瓶難以置信地問道,“通骨草不是才采回來嗎?”
“取了點巧。”窩在輪椅中的葛老搖了搖頭,将手縮回袖子裡,“你繼續吃飯,别管我這個老頭子,青木小院難得吃這般豐盛。”
左蟬衣看着桌上空了大半的四冷盤五熱碗,不禁慚愧道:
“我隻想着完成任務,卻是忘了給大家添點口味。”
“沒你之前賺的銀子,決明可撐不了這一個多月。”葉南星為葛老盛湯,“他不買錯藥材就算給大夥省錢了。”
“一文錢難倒大羅漢,之前從未想過錢這麼難掙。”戚決明臉紅撓頭,“俺還以為下山是個好差事呢,沒想到哪怕是撿院中草藥去賣的無本生意都不好做。”
“須知道,你‘撿’去賣的草藥也是蟬衣或種或采來的。”葛老端起蛇羹喝了兩口,扭頭對左蟬衣說,“雜事分心太過,終究不是件好事,若不是……我倒真有幾分把你留在這小院的想法。”
“葛老也不必把話說絕,何妨問問蟬衣,是否也有傳劍的念頭呢?”葉南星端着筷笑道,“我看萬象紅塵神功,與我那小無相功有三分像,與第四門功法,更是有七分相通。”
“青木,不傳。”葛天冬将湯碗放下,看着左蟬衣,“你不要怨我。”
“我來萬毒谷,非是為了青木劍。”左蟬衣正色道,“我助七劍,也不是為了其中任何一把,否則我大可以暗中投靠不死谷,何苦淪落到如今人人喊打的境地。”
“我信你。”肖岚璇在葉南星打圓場之前開口,氣氛一時僵住。
“你們在說什麼啊?什麼青木、七劍?”戚決明摸不着頭腦,以為自己下山一趟錯過了什麼事件。
葛天冬不管還蒙在鼓裡的戚決明,對左蟬衣說道:
“我傳你的《藥綱》可看完了?”
“藥卷學得差不多了,方卷未曾實踐,丹卷過目即忘,不敢說看完。”
“紅塵萬象神功可還有不懂之處?”
“進山月半,已上正途。”
“家傳絕技,可還需要丹藥輔助?”
“唯苦練,不假外道。”
“善。”葛天冬捋了捋胡須,“那你還在等什麼呢?”
說罷,搖着輪椅離席。
“這小院我住了四十多年,檐下幾隻燕還能不清楚嗎?”
肖岚璇腳踏籬笆、藍衣如飛,明亮的越女劍一閃而收。
雙爪俱斷的遊隼驚恐地拼命扇翅,就要飛離樹梢,一支“利箭”卻穿胸而過,立時直挺挺墜地。
林中群鳥驚起,又是兩支“飛箭”射出,一雙猛禽應聲而落。
左蟬衣将手中最後一根筷子放回桌上,看着三十步外那灰藍肩背的遊隼消失在遠方。而後轉身對着葛天冬的背影行禮:
“事有不諧,還請葛老擺明身份,不死谷不會傷害葛老的。”
“你要勸我留待有用之身?”葛天冬發出沉悶的笑聲,“我如何不知道此身之‘有用’,不必再說了,抓緊時間。”
左蟬衣知道自己說什麼也沒用了,眼前這位八十五歲的老者已經太累也太倦了。累到連手腕上的傷口都流不出血,倦到連一餐飯的時間都撐不下去。
但是責任會讓他說出最後一句話:
“南星,拿上青木劍,去華山。”
……
陳玉卿看着眼前熊熊燃燒的木屋,草藥焚燒的氣味刺鼻且有害,使她不得不再退幾步。
“劉遠,你,進去。”
這位倒黴的傷門普通幫衆一時不知所措。
“把青木劍主的殘屍搶出來,你就能回到驚門當你的小旗。”陳玉卿捂着口鼻,“顧白,對你而言也是一樣。”
兩位前傷門小旗對視一眼,終究還是顧白一咬牙,搶了件外衣就沖向火場。
三個呼吸後,渾身是火的顧白躍出轟然坍塌的火屋,滿地打滾脫衣。
陳玉卿用燈籠的長柄戳了戳那已經看不出形狀的焦黑肉塊,喊來一位杜門“白駒”。
“即刻送往總壇,交給聖女。”
“其餘人,出發,趕上黃杖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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