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佐材在第二天夜裡遣人送來一封親筆書,隻有“大周文書吏林佐材敬上”十個字,卻被李更新要去仔細收藏。
七月廿一,江南安撫集合江南西路其餘四州,發兵讨伐叛亂的袁州牧謝賢與吉州牧歐陽冶,不死谷衆人行蹤暴露。鎮戍營中軍張慶率隊追擊,遊擊唐吉帶傷随行,遊俠韓忠愚随行。
未果。
長日奔波,舊傷崩裂,左蟬衣不得不回返。張慶也因為袁州的抵抗出乎預料的強硬而被迫與李更新大部彙合,隻剩韓忠愚堅持不懈追索周絮瑕、殷無月、焦錯等人。
左蟬衣在信州城隍廟養傷到八月初一,跟随三清山天師于信州各縣鄉連祭七天,雨落不斷。初八天下大赦,然江南西路各州牢獄空空,無人得赦。
沉默的純陽子在百姓夾道相送中随天師回了三清山,閉門苦修,不再下山。
……
人間的悲苦總是不相通,似乎隻在死亡的終點能夠得到一視同仁的慰藉。
江南西路在綿延三年的幹旱後進入了長達三個月的戰亂,京城大人物眼中這隻是一個跳梁小醜微不足道地反叛,有幾人能體會袁州生民的絕望?
為了不在三天内餓死,接過陌生的兵刃,在欺騙與麻木中等待必将到來的死亡。八月十一,袁州城破,謝賢敗走,一路南下,所過之處皆為赤地。
今夏十倍以上的難民在秋收時分逃離故土,戰亂雖平,江南卻已了無生機。
連蝗蟲都待不下去。
……
成群的鳥雀在低空盤旋起落,将所有目所能及的飛蝗撲殺。
燕赤心難以置信地看着這幅場景,不自覺放緩了腳步。
“這些鳥兒,都聽你的指揮?”
羽衣飄飄的左蟬衣将手中受傷的鳥兒放飛,吹響清亮的哨子,灰撲撲的鳥群立刻四散入林,各自捕食,不再群聚。
“我沒有這樣大的本事,它們是天師的‘鴉兵’,不過與我親昵些。”
他緩步走向來客,在某個不可察的分界線前停下:
“你今次來三清山找我,所為何事?”
“既然小道士你能掐會算,提前在山腳等我,何不算算我‘所為何事’呢?”
燕赤心笑嘻嘻地,與左蟬衣打趣道。
左蟬衣面無表情地脫下羽衣,露出背後昂貴的鲨魚皮劍鞘與腰間的原木劍鞘。
“不用算……”
他一步邁出,一雙劍眉漸漸挑起,瘦削的臉頰上仿佛一層輕紗落下,所有線條變得清晰而深刻。
“你找到他們了。”
這不是燕赤心第一次見他如此變化,但不論哪一次,她都覺得不可思議。說是換了個人她都信,這比号令群鳥更加神奇。
她點了點頭:
“自七月下旬截擊不死谷救人失敗後已兩個月有餘,大叔終于又找到了殷無月等人,他們還在江南。”
“具體何處?”
“洪都府。”
“就在李安撫的眼皮底下,真是好大的膽子……林佐材也在洪都?”
“不清楚,傳書篇幅有限,隻提到了殷無月,大叔還在那邊盯着他們。”
左蟬衣遙望西方,那是一切糾纏不休的開始,也将在該處結束。
“你在龍虎山秘境中的收獲比我想象中更大。”
燕赤心得意地叉腰:
“眼力不錯嘛,我和你說哦,那處秘境竟然是峨眉祖師所留!我一身峨眉武功在那練功機關的幫助下已經融會貫通,加上你那溫養經脈的方子,師父的遺贈也初步消化,實力已是今非昔比,絕不會再輸給殷無月!”
“練功機關?”左蟬衣怔住,龍虎山怎麼會有峨眉的練功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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