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月點點頭:“本座信你一次。限你二十日内擒拿禍首白澤獸,獻上白澤角以為證,否則便給老婦的兒女陪葬吧。”
那道士冷笑道:“可笑!若我能在二十日捕殺白澤獸,又何必苦苦追它這幾十年!姑娘,不管你什麼來頭,要白澤角就自己去找吧。”
堂下老婦又來了精神:“大人,他這是有意捏造事實啊!編造什麼神獸,好掩蓋他殺人的事實,不然何以他到哪人死到哪?”
那道士又是冷笑:“哼!可笑,我是追着白澤獸,至于那妖物……姑娘,你若要白澤角,我可以指與你一個人。”
密林。
“喂,你還真信那道士的?”子未快走幾步與品月并肩。
品月看了看手中的羅盤,一面答道:“他沒有理由騙我。”
“可也沒有理由幫你啊!加之你的意圖這麼明顯要搶他飯碗,”子未說,“人家還沒說白澤有角呢你就要白澤角,一看就是行裡人。”
品月被叨叨得不耐煩,突然站定,擡頭問道:“你說我是你的王法可是真的?”
子未一愣,笑着舉起三個手指:“當然,我發誓。”
品月丢過一個白眼:“那閉嘴。”
“哎哎,你怎麼……”
見子未大有繼續叨叨之勢,品月忙說:“我們分頭找,快些,好的吧?”說罷一溜煙兒竄到叢林深處去了。
品月一面往林裡紮一面想,不知這子未何處學來的這不正經的性格,明明第一次回溯狂傲天下,第二次回溯心系蒼生,這第三次回溯怎地開始遊戲人間,劫了人家朝廷命官丢到深山老林去了。不過也多虧這樣,才能這麼快找到白澤獸下落。
正想着,眼前豁然開朗。隻見一方碧池,池水被從那樹頂一洞瀉下的陽光映得粼粼。池岸怪石嶙峋,其中一塊上有個白晃晃的身影,似有輕飄飄的東西随風曳動,竟是三千白發、一襲衣袂。
品月試探地叫道:“昳之先生?”
那人影先是一驚,旋即竟向前落入水中,撲通一響許久沒有反應。
“我去!不是把人吓死了吧?”品月趕到池邊,正欲下水,池塘中央露出半個背對着岸的人頭,白發如蓮在水中散開。
一個聲音慌道:“始娘别下來,在下,在下正是昳之,昳之乃戴罪之人,怕污了姑娘的眼睛。”
令品月驚訝的是,這聲音雖然略略沙啞,卻分明是年輕男子的聲音,還帶了一分不可思議的熟悉感。可是按照那個道士說的,這個昳之先生少說也有五十歲了。
“閣下,我既知道你叫昳之,自不是普通迷路少女。話說白了罷,我是來幫你的,幫你解決那困擾你多年的難題,那個……”品月頓了頓,不自覺地在嘴角加上一份詭異的笑,“關于白澤的難題。”
那半個頭靜靜在水面栽着,似是随波逐流,又巋然不動。突然,整個白色人體向上躍出,品月正驚恐,隻聽一聲歡呼:“抓到了,王法大人!”
子未扛着昳之向岸邊走來,一面說:“不是用他引出白澤獸就行了嗎,費那麼多口舌幹什麼。”
品月無語:“單純依靠武力是不能解決任何問題的。”
子未把昳之往岸上一摔:“綁架他這一着也是要用腦子想出來的。”
“喂!老人家要輕拿輕放啊!摔壞了怎麼辦?”品月緊張道,正準備上前扶昳之,地上的人噌地坐起來,同時後退三尺。
昳之把雙手護在胸前,讓品月有一種逼良為娼的錯覺。
“在下,在下沒事。”昳之說着,低頭歎了口氣,長發遮住的臉上看不清表情,“自從那日之後,昳之再未生長過,一直拖着這副身子。想死死不了,不知是福是禍。”
第六十六章白巽昳之
品月打了個響指,喜氣洋洋:“所以上天派我來拯救你了。麻煩告訴我白澤的一些事吧,比如過去的羁絆一類的事。”
“呼,願意聽我講這些的人也很少了。”昳之淺笑道,“都是些陳年往事了。”
“小昳,多添根燈草吧,讀書太暗了不好。”暖橘色燈光裡,女人坐在織布機前,笑說。
男孩擡頭笑笑:“不暗,娘,莫浪費了。”
女人半是欣慰半是心疼地看一眼兒子,絮絮叨叨地地講開:“莫省這一根燈草了,今年啊年成好,你爹爹大豐收呢,這個點也該回來了……”
未說完,男人闖進門來,拉起妻兒要往外跑,一面跑一面喊:“快走,快,妖怪來了,好多戶人家都被踩塌了,屋裡待不得。”
緊跟男人而來的,是崩壞、哭号、破碎、呼喊的聲音。
一家人趕至門口,近在眼前的大門轟地一聲塌了,大地開始振動,屋頂塌陷下來。男孩驚恐地忘記了尖叫,他記憶中最後的畫面,是鮮血、廢墟和屋頂露出的白毛羽鱗、龍髯獠牙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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