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舉曆來行事也算是雷厲風行,他以為此時郝瑗心情不佳,也知道是由于自己失言所緻,便率先出言打破僵局,“朕本是前隋金城校尉,昔年楊廣避走江都、不問政事,前隋各地便盜賊群起,我金城亦受盜賊襲擾,時值先生為金城令,當年三月遣我募集數千士卒以供剿匪,事成之後,又在四月為我慶功,朕卻”
薛舉原本是想說些往事來加深他與郝瑗之間的感情,卻沒想到不說還好,一說出來又覺得火上澆油,一時間他的聲音便不自覺得輕緩了起來,直至欲說還休。
“陛下可說得是當日慶功之宴時,陛下擁兵囚我金城大小官吏,又逼挾我與陛下一同起兵反隋之事?”
此時,郝瑗看向薛舉的目光古井無波,卻毫不遮掩的說出了薛舉心中所想。
看着郝瑗無喜無悲的樣子,薛舉一時間卻有些羞怒。說實話,他有那麼一瞬間隻覺得郝瑗此人如此不給他留情面,是否還在為當年之事而心存怨念?
如此的心潮一經起伏,薛舉便止不住得順勢将深埋于心中許久,此時又突然冒出的疑慮說了出來,“昔年先生乃朕之上官,名位皆于朕之上。先生為朕慶功卻反被朕挾裹反隋,而如今先生之位在于朕之下,朕雖自問待先生不薄,但也從未問過先生對當日之事可曾有過怨言?而今日既已說到此處,朕就要問問先生,憑先生之才為何甘願屈居于朕之下?”
郝瑗安靜得聽完薛舉的心聲,但他一時間卻沒有正面回答薛舉的問題,隻是看了看褚亮再将視線轉向薛舉。
終于,他釋然得笑了笑後,才說道,“陛下之心結,郝瑗已知曉,此事說來也算容易,但郝瑗身處局中,無法自辯,而褚侍郎博聞強記,必能看清此中緣由。”
而在一旁養神的褚亮看到郝瑗牽連上了自己,不由得暗罵,‘這個郝瑗,明知道陛下聽些好話便可消停,卻偏偏不願意多說,每每讓我代他媚上,真是可惡至極。’
不過終究是相交多年的同僚,褚亮當即便開口說道,“陛下,可知漢高祖劉邦舊事?”
“噢,是為何事,褚侍郎細細說與朕聽。”薛舉深知褚亮開口便是讨人喜歡的話,每每甚得他心,又因為此時有了郝瑗的背書,一時間興緻更盛了,忙讓褚亮細說。
“漢之高祖劉邦,昔年隻是區區一泗水亭長,為何攻取沛縣後,名位在于其之上的蕭何願屈居于劉邦之下奉其為沛公?不皆是因為蕭何認為劉邦值得拜服,以至于之後又輔助劉邦完成大業!”
褚亮字裡行間沒有一句與薛舉有關的話,但意思全是在用劉邦來類比薛舉。
而後他又言道,“且當日陛下重兵在握,我等文人,亦需依附強者之兵!”
當然,他也不忘記補上了必要條件,言明薛舉當時的硬實力也是不俗。
果不其然,薛舉聽完褚亮的話語,一時間便心花怒放,又急問郝瑗,“郝卿,可真是如此?”
聽着薛舉的問話,郝瑗隻是向薛舉說道,“郝某向來眼力不錯,當年便知褚侍郎聰睿善言,此時亦是如此。”
他沒有否認褚亮說出的類比,但還是沒有正面給予薛舉他想要的回答。
而薛舉沒聽到他想要的答案,心裡終究還是一酸,便自顧自自的說道,“其實朕心裡也清楚,若朕生在北朝,也就一介豪帥罷了。而朕今時能得郝卿相助,成我大秦霸業,朕着實不該再貪戀過多”
但這悲意即要加甚時,他又見到郝瑗向其莊重得一拜。
隻聽郝瑗輕輕說道,“而陛下,郝瑗平生亦未錯看過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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