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慨剛突破拒馬陣,恰好看見陣後不遠處就有一個甲胄比小卒精良許多的秦軍将領,他便猜想此人或是此間的秦軍主将。
于是,他想也沒想便奔馬揮槊刺去,下意識得想要殺其再以其首級逼散其部衆。
但那秦軍部将梁胡郎倒也矯捷,他雖未曾想到謝慨居然帶着數十騎就能撕開他的拒馬槍陣,但眼看着敵将長槊刺來,便也下意識得閃躲于自己的親兵之後。
而謝慨勢大力沉的一槊直刺卻不是那麼容易承受的,尤其是這幾日來,他對于體内氣海的認知以及氣的運行有了新的理解,而這一槊本就是為了斬将,自然也是将氣附着在了兵刃之上,而光照之下,長槊的鋒刃像是反透出點點碎光,更顯得這一刺迅猛異常。
那位于粱胡郎前方的親兵欲舉盾作擋,卻沒想到謝慨本就氣力雄渾,此時又借馬勢刺來,他的盾剛提起,槊刃便已至眼前,當他下意識得偏過頭去,那銳利的鋒刃卻已經劃過他的脖頸,切開了其半個咽喉,讓那血液宛如泉湧而出,不僅噴灑了梁胡郎一身,甚至也高濺到了謝慨的頭盔上。
那血水也濺了謝慨半臉,下淌時還順勢挑染了他坐下的白馬。
但他又在背光處,那深紅的血液與漆黑的甲胄幾乎溶于一色,使他的氣焰又平添一分兇惡。
而他正前方失去了親兵保護的梁胡郎此時也正好擡頭偷眼望去,卻先被正面迎來的陽光閃花了眼,又在恍惚間看到謝慨高大的身軀仿佛黑洞般吞沒周遭光線,他本能得感受到前方殺氣橫流,卻又能看清謝慨那一雙清亮純淨的眸子。
一時間,竟讓梁胡郎覺得那匹白馬上仿佛是坐着一尊兇神似的,不禁被吓得心神俱碎,隻能一個勁得連連後退,直到他的親兵們一個個都護衛在了他身旁,他才稍稍緩了口氣,隻是在心底也是暗罵道,‘唐軍竟有氣海如此雄渾的猛将,若不是有親兵作替,吾命則休矣。’
而謝慨他這一槊下去,他自己亦是一樣心神巨震,他下意識的拉停缰繩,馬兒雙蹄高高揚起又踏下,再将那死不瞑目的年輕秦卒踩踏一番又向前沖了幾步。
這颠簸感讓他一時走了神,因為這不像此前掃開秦卒破陣的那種‘我間接殺生了’的愧疚感,而是這一次當槊刃真正劃過那個親兵的脖頸時,那種金屬切割肉體的間接觸感以及血液噴濺于他臉上的主觀感觸交雜着變成了一種親手殺生的後悔與不适感。
好在鑒于此具身體生理上已經習慣,他精神上的不适也沒有引起臨陣幹嘔啥的破事。
但這種感觸依然還是讓他心中的妄念一滞,就如同瘋狂還未平息、理智卻再來侵襲。
讓他在這刹那間,他的心中似乎又陷入了某種抉擇時刻。
“滴答!”
聽着像是雨滴落下的聲音,但謝慨卻知道今日晴空萬裡,不應該有雨,那麼這便是濺上他頭盔的血液滴落在他肩甲上的聲音。
這樣的聲音在嘈雜的戰場上顯得很輕,但滴在他的心上卻變得十分沉重。
而謝慨靜聽着他自己這樣的心聲,視線中又不自覺的閃過了他馬下那具被他殺生的秦兵身體上,那年輕的臉龐上睜大了雙眼并沒有瞑目,大抵是末了都不敢置信,自己就這般去了。
而此時被複雜的心緒充滿了心神的謝慨不由感慨萬千。
‘我尼瑪,這個狗入的世道。’
先像是做錯了事情的孩子般,他在心中怒爆着粗口,像是罵着這個世界的野蠻,也像是罵着自己的‘懦弱’。
而後他竟然就在戰場上又一次走神,幸好他身後緊随他的騎兵正圍繞着護衛他的身側後,而此前他的威勢也讓他前方護衛着梁胡郎的一衆親兵一時間也不敢輕舉妄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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