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治十七年(1660年)六月十九日,初夏,陽光明媚,空氣中都仿佛萦繞着一絲絲若有若無的花香兒。
慈甯宮中,晨起灑掃庭除已畢。
二門上的太監們擔水的擔水,劈柴的劈柴,雖是忙碌,倒是井井有條,紋絲兒不亂。這時,十三衙門的差人送來了今日新摘的瓜果時蔬和肥鴨鮮魚來,小太監們忙接了,即送到内院小廚房去了。
内院裡,仆婦們趁着這好陽光,正忙着縫補漿洗,亦是從容靜默,有條不紊。倒是小廚房裡,時不時傳來廚娘們低聲說笑,偶爾還有幾聲待宰的雞鴨鵝等活禽的叫聲。慢慢的,炊煙起,飯菜的香氣飄出來,在這初夏陽光裡,倒是分外溫柔。
進得廂房來,裡面有十來個年少美貌的宮女。看穿戴衣飾,當是當今皇帝的生母,即聖母皇太後孝莊太後的近身侍女。
姑娘們澆花的澆花,喂魚的喂魚,玩耍的玩耍,聊天的聊天,發呆的發呆……
突然,廊下挂着的鹦鹉兒叫了一聲:“太後萬福金安!”姑娘們俱是愣住了,都望向那鹦鹉兒……那是一隻湛藍色彩羽的大鹦鹉兒,十分豔麗,平時不說話的,也不大愛叫。
姑娘們都習慣了它默默站在廊下自己玩耍。日常管喂鳥兒的宮女閑來無事,也曾教過它請安,還教過它背詩呢。教來教去的,反正是從來沒教會過!不想今日它卻突然就會了……
那鹦鹉兒見人都在看它,愈發得意,扇着華麗麗兒大翅膀,在鳥架上蹦跶着,歡快地叫:“太後萬福金安!太後萬福金安!太後萬福金安……”姑娘們忍不住掩口輕笑。那個發呆的姑娘萱兒忙忍着笑快步上前來,取下鳥架,往遠處去了。
鹦鹉兒叫聲漸行漸遠,内院又恢複了初夏時光的靜谧安逸。
近日來,孝莊太後大病初愈,需要靜養,這鹦鹉兒突然說話,衆人怕吵擾了太後,趕快拿走了。
裡屋内,孝莊太後坐在書案旁看書。案首狻?香爐中,袅袅輕煙,熏着龍涎香。
聽着鹦鹉兒學舌,太後不禁莞爾一笑,說:“不想病這一場,那些人天天來請安的,竟然把鳥兒教會了。”略一沉吟,對身邊的大宮女梅兒說:“叫萱兒把鹦鹉兒拿到二門外去好好養着,以後不必再挂在廊下了,得閑兒了再拎進來玩兒。”
梅兒應了一聲,福身一禮告退,就出去安排鹦鹉兒了。
在書案右後方的不遠處,有個矮幾,面前擺了針線奁兒。孫如月坐在那兒做衣裳。
孫如月是正白旗佐領之女,是孝莊太後的近侍女官,也是慈甯宮一等掌事女官。因為孫如月是滿洲在旗入冊的貴女格格,所以有名有姓有出身。
這姑娘有些奇異之處,據說她母親在生産前夜,夢見一輪圓月,清輝如水。次日恰逢正月十五月滿之時,遂生下此女,趕巧的就來了個道士解夢,說此女是月德貴人降生,将來福澤深厚。孫家大喜,因此給女兒取名如月。
如月長到十三歲,眉目清朗,英姿挺秀。在那些濃眉大眼、豐壯健美的滿洲格格堆兒裡,确是與衆不同,因此被太後一眼看中。
但是,如月是實打實在的将門虎女,自幼與兄弟們一起練習騎射,喜好遊獵,身手也算矯健,還射殺過老虎。八歲那年出獵,意外落馬,驚馬避而不踏,如月竟然毫發無傷。族人自此深信如月是月德貴人,果然福大命大。
按滿洲規制,兩黃旗與正白旗由皇帝親自執掌,兼任旗主。因此這皇家三旗的格格們,年滿十三歲時,必須上報内廷,由皇家做主安排,或召入大内侍候,或請旨指婚,或準其父母自行婚配。因此,如月作為有福之女,就進獻給了孝莊太後。
彈指已過十年,今年孫如月已經二十三歲了。按宮中規制,再過兩年,宮女年滿二十五歲,就要賜婚出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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