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
昔日幾個舍友突發奇想,拉着陳青烊去旁聽了畢業前的最後一堂公開課,美曰其名是給即将結束的青春畫上最後一個句号。
有些相遇從一開始便注定了是倒計時的開始。
陳青烊對這盛夏中的鬧騰并無太多的愁緒,隻是覺得這曾經體驗過無數回,讓人待之不急的,悶熱的課堂有些昏昏欲睡。
“我思故我在。”
哲思課上,酷似劉能的教授正興緻勃勃講授着笛卡爾第一哲學沉思集中的思想實驗。
“大膽蛇妖,我要你助我修行…”,一陣呓語突兀響起。
沉悶又枯燥的階梯教室難得有這樣短暫的歡愉,待确定了這怪異聲音的主人,于是所有聽課的學生便都轉過身去看着他笑。
有人叫道:“陳青烊,你又夢到貂蟬相貌,維密身材了?”
“聽大四的學長說,昨天晚上醫學院的韓玉娴跟你出去了。”
一衆同學恍然大悟,“難怪大白天就做噩夢,他這也不行啊!”
大多男同學則先是痛心疾首,接着嗷嗷幹嚎。
“韓師姐,我的白月光啊!”
”媽的畜生啊,真狗啊你他媽的,比殺了我都難受。”
陳青烊也不回答,對教授投以歉意的眼神。
“抱歉老師,我做噩夢了。”
見狀,周圍衆人又紛紛起哄,高聲嚷道:
“這次是草莽英雄許漢文還是惡靈騎士甯采臣?”
陳青烊仍舊怔愣着,沒有回答。
隻因此刻他眼前全是那些鮮明之極,真實到完全不像做夢的畫面。
教室中的嬉笑嘈嚷逐漸變的模糊,取而代之的是經誦聲,喊殺聲,與兵戈相交的铮鳴聲亂成一片。
被這喊殺聲一震,陳青烊隻覺天旋地轉,瞬間好似又回到了那個遍地妖魔鬼怪,九州烽火四起的古代世界。
就在被這亂糟糟一片的聲音攪的胃液翻轉上湧,幾欲昏死過去時耳畔驟然變的死寂一片。
月光自頭頂盈盈落下,陳青烊阖眼一瞧,當即呆在了原地。
他此刻身在一處四處露風的院落裡,透過門框望去,滿眼的長草叢生,瓦礫狼藉。
接而。
那瓜瓢般滾落的是頭顱,沖天而起的是熱血,殘肢與斷臂扭曲交織着…
在絕望哭嚎聲中,在萦繞而來的霧氣中,先是亮起兩團橘子大小的紅光,緊接着,片片漆黑色鱗片探出濃霧,在月光中熠熠生輝。
“蛇妖…”
“已經嚴重到這種地步了嘛,明明才回來沒多久,怎麼上課打個盹都會陷入夢魇。”
陳青烊喃喃數語,低頭看向手中所持物什。
依舊是那柄熟悉的人八面出鋒的漢制長劍,造型古樸,劍身寬不過三指,約盈臂長短。
愣神之間,那潛藏在霧氣中的蛇妖突然弓直了身子,如同勁矢離弦般撲面而來。
“這是…”
來不及反應,濃郁的腥氣與吐着紅信子的蛇頭便撞到了身前。
陳青烊下意識向後仰倒避開這勢大力沉的一擊,而後借着餘力,劍鋒斜撩刺向半空中那巨大的蛇身。
劍光亮起,冷血散落。
鐵劍與蛇鱗相觸間火花迸射而出,這一擊便跟長戟般挑進了蛇妖的鱗甲縫隙之間。
那蛇妖身長何止丈許,龐大的身形一時間難以盡數扭轉,隻得由着鐵劍在腹下剌開一道足有數尺長,皮肉外翻着的猙獰傷口。
它吃痛下身軀一顫,兩隻豎瞳都跟着縮成了豎線,可僅是這樣遠不足以叫其傷筋動骨。
不出意料的。
陳青烊回頭一望,蛇妖已然滑到了身後百十步處,撞倒一片穿甲兵丁的同時,口銜一青衫女童弓直了身子。
女童氣息尚存,仍舊撲騰着露在蛇口外的半截身子。
而蛇妖隻是扭着它那并不似想象中那般巨大,隻堪堪吞下女童半截小腿的頭顱轉過身來。
它眼中沒有傷口吃痛下帶來的狂怒,也沒有嘲弄道事救人不成的戲谑。
似乎這些穿着衣物,會咆哮會反抗的存在與山中那些雉雞野兔并無什麼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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