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直從酉時初下到了酉時末。
将近一個時辰,這場雨才漸漸有了變小的趨勢。
翠鸢坐在垂花門旁的廊檐下,雖頭頂有屋檐可遮雨,但繡鞋與裙擺依然不免被打濕。她也不顧這些,隻不住往第三進宅子正房的二樓張望。
“今日怎這般久,天都黑了”
兀自嘀咕一句,轉臉瞧見一道高大身影自前院尋尋摸摸走了過來。
“大個子,你找甚?”
“俺喊初哥兒吃飯哩”
“哼哼陳公子正忙着呢,怕是顧不上吃飯。”
“又在玩鬥草麼?”長子站在雨中,甕聲問道。
鬥草是當下流行的一個小遊戲,以草莖為道具,兩個人相互拉扯,哪方草莖被拉斷便為輸。
上次西門恭來十字坡,長子來尋陳初時,已被翠鸢攔過一回。
用的理由便是:公子正與我家姑娘玩鬥草,打擾不得
翠鸢望着長子,不由歎道:“大個子,你是個傻子麼”
“俺不傻,隻是純良忠厚了一些,這是初哥兒說哩。”
長子說話時,一直站在廊檐外淋着雨。
翠鸢瞧着他那努力辯解的模樣,沒忍住噗嗤笑了一聲,而後拍了拍身邊的石階,“坐這兒避避雨啊,還說不傻呢,杵在哪淋了半天”
“哦。”
“哎,我為我家姑娘操碎了心,待回城了需她買珍膳坊的蜜汁雞腿給我吃!”
“哦。”
“南貨鋪的蜜餞也得買上些。”
“哦。”
“你知道珍膳坊麼?”
“不知。”
“南貨鋪呢?”
“也不知。”
“你怎甚都不知曉啊?”
“我也不知。”
“,哎,我家姑娘也是窮鬼一個,身上穿的、頭上戴的,全是東家的。她荷包裡比臉還幹淨,想吃蜜汁雞腿是指望不上咯。”
“下次進城,俺請你吃”
“不許诓人啊,說定了!”
兩人聊了半刻,便聽見正方那邊傳來‘蹬蹬蹬’下樓聲音,聽起來頗為沉重。
翠鸢連忙起身看過去,幾息後,陳初的身影出現在了一樓,玉侬也在,卻是被他打橫抱在懷裡。
玉侬雙臂抱着陳初的脖子,發髻些微松散淩亂。
“姑娘,你怎了!”翠鸢連忙冒雨跑了過來。
把腦袋抵在陳初胸口的玉侬,稍稍仰起紅潮尚未褪盡的臉蛋,脈脈望了陳初一眼,意思是:你來講
“呃方才玉侬不小心崴了腳,回去歇息歇息就行了。”面不改色的陳初解釋後,又道:“翠鸢,去西跨院拿把傘來。”
“哦。”翠鸢踩着積水跑了出去。
片刻後回轉,翠鸢打開傘徑直罩在陳初頭頂,卻因為身高差距,踮起腳還有些吃力。
“不用罩我,别讓你家姑娘淋雨就行。”
“哦,奴家知曉了。”
三人齊出了宅子,駕車的張伯已候在了門外。
陳初把玉侬在馬車内放了,玉侬雖未說話,卻一直眼巴巴望着他。
“回去好好歇息,過兩日我給你送好吃的。”
玉侬這才咧嘴笑了,黏黏糊糊哼道:“嗯,公子需說話算數”
馬車辚辚向前,連同柳長卿、張王兩位書生的身影一同消失了暮色陰雨中。
陳初回身在院門台階上坐了下來。
卧在此處睡覺的大黃被吵醒,先前伏後弓、撅着狗臀伸了個懶腰,随後看了陳初一眼,調頭往院内去了。
“長子,大黃剛才是不是用鄙夷的眼神看了我一眼!”
“狗子懂甚啊。”長子在陳初身邊坐了下來。
“也是,可能是我太敏感了”陳初悠悠道。
“不過,初哥兒你也太不小心了!”
“,你也覺得我辦的不對?”
“是啊!鬥草怎還把人家姑娘鬥傷了?太不小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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