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這二人鬥得你死我活,卻連累了自己身中雙毒,眼下隻能活一天算一天,這條小命也不知最終能否幸存,若真是嗚呼哀哉,去與師父團聚,也是無可奈何之事。她胡思亂想之際,踏入正園之賓客,在相府仆從的引領下,一個個向裴琰行禮,并禱頌裴氏夫人福壽延綿、富貴永世。裴琰面上始終保持着謙和的微笑,向衆賓客一一還禮,并與每人都交談上數句,而許多官員也抓住這難得的機會谄媚逢迎一番。相府是夜,所收之賀禮,擺滿禮廳,寶光耀目。隻有清流一派和一些以廉潔、不結黨附貴之名著稱的中間官員送得較為寒酸。龍圖閣大學士、太子的嶽丈,綽号&ldo;董頑石&rdo;的董方董學士,更是未出席壽宴,隻差人送來一幅自書的字畫,上書四個大字&ldo;清廉為民&rdo;,着實讓司禮尴尬了好一陣。待門前所有賓客依次與裴琰見禮後入席,江慈仍沒有聽到那已有些耳熟的聲音。見裴琰淩厲的眼神不時掃過自己,她隻得微微搖頭,裴琰見還有十餘人未到,便按定心思,耐心等候。再等片刻,莊王與靜王前後腳趕到,裴琰迎出正門,将二位王爺引至正廳坐定,笑着寒暄數句,忽聽得園外知客大聲喚道:&ldo;太子殿下駕到!&rdo;裴琰一愣,未料太子也會親臨為母親祝壽。他廣宴賓客,卻未邀請太子,畢竟太子名份上是君,他是臣,莊王與靜王可邀,太子卻是不能相邀的。他忙趕出府門,下跪行禮,太子将他扶起,笑道:&ldo;這又不是在宮中,少君切莫如此多禮。&rdo;裴琰躬腰道:&ldo;太子親臨,為臣母祝壽,臣惶恐。&rdo;太子負手往府内行去,一邊走一邊東張西望:&ldo;少君這相府果然精緻,我早就聽人說,京城中,少君與三郎的府第皆是一絕,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rdo;裴琰笑着引路,說話間二人已步入正園,見太子入園,園内黑鴉鴉跪落一地。太子笑道:&ldo;都起來吧,今日是相府壽宴,本宮隻是來看看熱鬧,大家不必拘禮,若是太拘束,就不好玩了!&rdo;文武百官們素知太子脾性,這位太子生性随和,還有些懦弱,身子闆似也不是很好,常年窩在太子府中,與太子妃及妃嫔們嬉戲。聖上令其當差,十件事倒有九件辦砸了的,若不是其嶽丈董大學士數次替其收拾殘局,不定已被聖上廢位奪号。坊間更有傳言,聖上早有廢太子之心,要在莊王與靜王之中擇優而立。朝廷近年來漸漸形成了擁護莊王與擁護靜王的兩個派系,兩派之間的明争暗鬥愈演愈烈,百官們更是削尖了腦袋來揣測聖意,好決定投向哪一派,以保自己異日的錦繡前程。衆人各懷心思,哄笑着站起身來。太子十分歡喜,步入正廳,坐于首位,與莊王、靜王及右相等人談笑生風,毫不拘禮。裴琰見還有十餘人未曾到場,而這十餘人中既有自己與靜王這一系的人,又有莊王與右相那一系的官員,其中更有一位關鍵人物。正在心中暗忖之際,忽然聽到宮中司禮太監吳總管那熟悉的尖細聲音:&ldo;聖旨下!&rdo;太子忙站起身,諸賓客也都紛紛跪伏于地。吳總管帶着數名太監滿面帶笑踏入園中,展開手中聖旨,高聲道:&ldo;左相裴琰聽旨!&rdo;侍從們迅速擡過香案,裴琰撩襟下跪:&ldo;臣裴琰,恭聆聖谕!&rdo;&ldo;奉天承運,皇帝诏曰:今冊封左相裴琰之母、裴門容氏為容國夫人,享朝廷一品诰命榮祿,并賜和田方圓美玉一方,定海紅珊一株,翡翠玉蝶一對。欽此!&rdo;衆賓客面面相觑,裴氏夫人在外并無聲名,皇帝縱是看在裴相面上,下旨封诰,并賜這價值連城的禦物,倒也不為過,隻是為何又不宣其接旨,隻令裴相代接,實是有些令人摸不着頭腦。更有那等官員想道:皇帝這般恩寵于裴相,難道,代表着靜王一系要在奪嫡之戰中勝出了嗎?裴琰拜伏于地,衆人看不到他的神情,片刻後方聽到他輕聲道:&ldo;臣接旨,謝主隆恩!&rdo;吳總管将聖旨遞給裴琰,笑道:&ldo;聖上對裴相可是恩賞有加,裴相切莫辜負聖恩才是。&rdo;裴琰雙手接過禦賜之物,奉入正堂,又匆匆步出。吳總管拱拱手道:&ldo;宮中事忙,這就告辭!&rdo;裴琰與這吳總管向來交好,忙道:&ldo;我送公公。&rdo;二人相視一笑,正要提步,園外知客的聲音高入雲霄:&ldo;光明司指揮使衛大人到!&rdo;江慈一直緊跟着裴琰,見那人還未現身,頗有些心猿意馬。忽聽知客報衛三郎駕到,精神為之一振,忙扯長脖子向正園門口望去。偏裴琰此時擋于她的身前,他又高出她許多,她隻得向右踏出兩步,一心期待看到這位以&ldo;鳳凰&rdo;之名享譽京都的衛昭衛三郎。正扯長脖子相望時,她忽覺周遭的氣氛有些異樣,忍不住側頭看了看。隻見園中諸人皆屏息斂氣,目不轉睜地望着正園門口方向,戲台上鼓樂皆停,戲曲頓歇。一時正園之中,鴉雀無聲,人人臉上的神情,帶着幾分期待幾分興奮,又夾雜着幾分鄙夷幾分畏懼,暧昧難言。江慈心中啧啧稱奇,正待轉頭,卻聽得一個熟悉的笑聲鑽入耳中:&ldo;衛昭來遲,少君莫怪!&rdo;十六、鳳翔龍隐江慈正轉頭望向園門,被這噩夢般的聲音吓得一哆嗦,&ldo;喀嚓&rdo;輕響,脖筋劇痛,竟已扭了脖子。她總算保持着一份清醒,沒有驚呼出聲,硬生生将頭轉正,忍着頸間劇痛,控制住狂烈的心跳,以免被裴琰聽出端倪。劇痛與震驚讓江慈的目光稍稍有些模糊,片刻後才見燈燭輝煌下,一個白色的身影飄然步入正園。那人緩步行來,燈燭映得他整個人美如冠玉,皎若雪蓮。他如黑緞般的長發僅用一根碧玉簪輕輕簪住,碧玉烏發下,膚似寒冰,眉如墨裁,鼻挺秀峰,唇點桃夭。但最讓人移不開視線的,卻是他那雙如黑寶石般閃耀的眼眸,流盼之間姿媚隐生,顧望之際奪人心魂。他由園門飄然行近,白衫迎風。那抹白色襯得他象天神一般聖潔,但衣衫鼓動如烈焰燃燒,又讓他似從鬼域中步出的修羅。夜風突盛,卷起數朵紅菊,撲上他的衣袂,宛如妖紅盛開于雪野,魅惑難言。這一刹那,園中諸人皆暗吸了一口涼氣,又靜默無聲。他似是明衆人所想,停住腳步,眼波一掃,冷冽如霜,竟讓園中大部分人悄然垂下頭去。裴琰笑着迎上前道:&ldo;三郎肯賞這分薄面,真是喜煞裴琰。&rdo;吳總管上前向衛昭躬腰行禮,衛昭微微點頭,吳總管再向裴琰拱拱手,出園而去。衛昭嘴角含笑,眼神似有意似無意地掠過裴琰身後的江慈,道:&ldo;少君高堂壽宴,衛昭豈有不到之理,隻是因一點點小事耽擱,來遲一刻,少君莫怪。&rdo;裴琰連稱豈敢,微微側身,引衛昭入正廳。轉身之間,望向身後的江慈,江慈面無表情,随着他和衛昭往正廳行去。衛昭甫一踏入正廳,莊王已笑着站起:&ldo;三郎坐我身邊。&rdo;靜王眉頭稍皺,轉瞬又舒展開來,太子圓臉上始終挂着那親切的微笑,衛昭未向他行禮,他也似渾不着惱。衛昭剛要落座,席上一人卻忽然站起身來,輕哼一聲,袍袖勁拂,往旁邊一桌行去。莊王有些尴尬,衛昭眼波一掃,嘴角勾起近乎邪美的笑容,落座道:&ldo;這桌去了瓶河西老醋,倒也清爽。&rdo;裴琰見拂袖離席的乃龍圖閣大學士殷士林,河西人氏,此人為清流派中流砥柱,雖無實權,卻聲蜚朝野,清譽極高。遂轉到衛昭身邊,執起酒壺,替衛昭斟滿面前酒杯,笑道:&ldo;大家都說等三郎來了才開席,三郎遲到,可得自罰三杯!&rdo;衛昭靠上椅背,斜睨着裴琰,眼中波光流轉:&ldo;看來少君今夜是非将我灌醉不可,我喝可以,咱們總得先敬過聖上才行。&rdo;裴琰拍了拍額頭,忙趨到太子身旁,請太子離座。衆賓客紛紛起身,舉杯遙祝聖上萬歲,又敬太子永康,裴琰再緻謝詞,衆人方鬧哄哄歸座。仆從川流不息地将熱騰騰的肴馔擺上酒桌,戲台上也重起笙箫,園内彩聲大作,觥籌交錯,裴府壽宴就此正式開始。江慈立于裴琰身後,不時看向坐于他身側的衛昭。此時,她立他坐,她正好看到他俊秀絕美的側面。他一低首、一偏頭間,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耀目的瞳仁裡,閃動着的是複雜的光芒,或淺笑,或譏诮,或冷傲,或柔美。偶爾,那目光掃過席間衆人,再閉上眼來,透着的是一種厭倦與毀虐的欲望。江慈忽感好似又回到那夜在長風山莊前的那棵大樹上,那夜,當桓國使臣叙述月落往事,他深痛而笑。究竟那個才是真實的他?是那個癫狂狠辣的殺手還是眼前這個聲勢煊赫的光明司指揮使衛昭衛三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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