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聽“師父”、“師父”......焦灼而凄厲。苟史運酒醒大半,困意全無,一骨碌爬起,衣服一披,執劍而出。
火光熊熊,一眼望見,對面牆頭趴着一排人,張弓搭箭,廂房頂一樣的陣勢,裝束像官兵。直覺告訴他,主房頂也有人,邁出去的一條腿,又收了回來。廊檐下、房門口,弟子們沒頭蒼蠅一樣,亂喊亂竄。
子烏縣守備,與他交往已久,若領兵前來,總該打聲招呼。心中驚惶,疑窦叢生,高聲喝問:“何方神聖,夤夜犯我劍南門!張網以待,意欲何為?”
粗犷渾厚的聲音由大門傳來:“爾等聽着!我乃指揮使麾下遊擊将軍,特來捉拿強盜!爾等已被團團包圍,插翅難逃,速速放下武器,束手就擒!否則以同謀論,統統緝拿!”
指揮使?遊擊将軍?捉拿強盜……苟史運看向童仁堂,仿佛受了天大欺騙,以手指着,哆嗦着:“官兵是你引來的?你、你......為何演戲,戲耍老子?”
“侄兒,你聽我解釋。”
苟史運氣急敗壞:“誰是你侄兒?老子是人祖宗!”
童仁堂扔掉劍,背起雙手:“先把我綁了吧!若我勾結官兵,謀害至親,願殺願剮,任由與你!”
苟史運愣了一下,抱拳鞠躬:“叔父息怒!愚侄急怒攻心,口不擇言,請叔父降罪!”當前形勢,錯綜複雜,雙方攜手,放開一搏,擊潰官兵或非難事,但那樣與造反無異.......如果童仁堂是僞裝的,情況就更糟了,即便不僞裝,聽他的口吻,會對抗官兵嗎?更兼官兵有備而來,強弓勁弩,蓄勢待發——不戰,難道任由官兵帶走苟不教、苟不理?
無論如何,與童仁堂反目都是下策,他彎腰拾劍,捧過去道:“生死存亡,全憑叔父做主!”
童仁堂高喝:“大家收劍!打開大門,我來問個究竟!”說罷昂首前行。童心圓随後緊跟,镖師全要跟上,被童仁堂擋了。
苟史運原本擔憂,童仁堂一行全部撤走,官兵放箭全無顧忌,對劍南門那是大大不利,若用火攻,秋高氣燥外加缺水,必将瓦礫難存;而童仁堂裡應外合,對劍南門亦是不利——胡思亂想無果,見如此安排,疑心病方去大半,一拍大腿,管他呢,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腿快的弟子開了大門,滿臉絡腮胡子、一身橫肉的武官端坐馬上,兩翼官兵,手執利刃助威。
童仁堂發一聲喏:“這不是石墩将軍嗎?那股風把你吹這兒來了?”
武官一驚,打量後下馬施禮:“原來是總镖頭,失敬失敬!”
“慚愧慚愧!”童仁堂象征性地還了一禮。
石墩又道:“奉有司之命,捉拿強盜,不知總镖頭在此,多有冒犯。”
童仁堂大包大攬:“嗨,我當什麼呢!小事一樁,包在童某身上。咱進去喝杯茶,我教他們大廳集合,任憑将軍查驗,走脫一個,童某以項上人頭頂罪。”
不阻礙拿人,石墩須賣一個人情:“總镖頭發下話來,末将遵命便是。”帶了兩名護兵,坦然而進。
童仁堂請石墩上坐,石墩堅辭,自選了客座。苟史運自覺去了西座,恭請童仁堂正座。
童仁堂命人上茶上酒,寒暄已畢,方問:“石将軍,這是我侄兒家,究竟緝拿何人,所為何事,還請告知一二。”
石墩起身抱拳:“總镖頭,真得罪了!無奈末将職責在身,不敢徇私。”
去年松潘府兩個富戶報案,稱被人強索一筆銀子;春天益州府也有個富戶報案,被人強索金銀、玉器若幹。衙門久未破案,原不稀奇,争奈指揮使與後者有些交情,叱令嚴查力緝。可巧,前幾天童仁堂到府上,石墩與镖師喝酒閑話,扯出劫镖一節趣事來。當時未在意,事後一琢磨,找到失主一問,身材長相對上了,有心請童仁堂交人,童仁堂剛走,這才馬不停蹄一路追尋,到此封了山寨。
“總镖頭,那倆強盜來沒來大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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