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聶懷桑在那句話的餘音裡,低垂下頭,手緊攥着,太陽穴上爆出青筋,一突一突地跳着。
可是奇異地,當他終于擡起頭時,他是笑着的。那笑與他往日的任何一個笑都不同,不再軟糯,不再溫和,而是沾染着某種冷膩的東西,像放冷了的肉湯,析出一層白色的皮浮在上頭,像蛇剛蛻下的皮,猶沾着粘液,冷冰冰得帶着渾濁。
“明殊,”他看着廖明殊:“何必把你和聶明均的苟且之事說得那麼好聽?就好像你想起明均時,隻當他是個曾經想救你的人,你們倆當年隻是蓋着被子睡了一覺。這些年,私下裡,你是怎麼與我說他的,你敢不敢在這裡再說一遍。你不是經常炫耀嗎,你的半個男人?你知不知道我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有多惡心?你知不知道如果他聽到這句話會有多惡心?”
廖明殊的目光破裂了一瞬,她檢查着不讓臉上露出一分不該有的表情。她不懂聶懷桑說這些是想達到什麼目的,姚遠峰早在聽到了她與廖一豐的關系後便被跌盡了面子,這之後,平陽姚氏她是沒法呆了,她也沒指望能全身而退,不沾染一片污迹。聶懷桑如今說這些,不是為了刺激姚遠峰,又能達到什麼目的?
“你記得你是怎麼在那具兇屍宋岚身上找他的影子的嗎?他們沒一分相像,隻是都有些拘謹,最怕女人碰,可你就是忍不住留着他,你知不知道我聽你說這些的時候,有多想吐。”
可是在聶懷桑略微散開的目光裡,金光瑤覺出聶懷桑是拿餘光盯着他的,聶懷桑說出的話似帶着雙重的含義,兩面皆是鋒刃,一面割向廖明殊,一面割向金光瑤,所以,在廖明殊還對之後的一切全無準備前,金光瑤便生出了預感,糟糕透頂的預感,預感到了聶懷桑的話——
“你知道聶明均是你的誰嗎?”聶懷桑說,那一刻金光瑤想要沖上去捂住廖明殊的耳朵,捂住秦愫的耳朵,不讓她們中任何一個聽到接下來的話:“你知道自己是誰嗎?我的好堂妹,你是他的親妹妹啊!”
可她還是聽到了,不管是廖明殊還是秦愫,她們都還是……聽到了。
之後響起的議論聲是壓抑的卻此起彼伏的,無數個人化作無數雙眼睛盯着同一個人,厭惡、同情、鄙夷、風涼……金光瑤數不清有多少種情緒,流轉在那無數對兒眼珠裡。
“阿瑤。”
手被攥住的那一刻,金光瑤聽到了藍曦臣的聲音。
那一刻,他突然便想告訴藍曦臣,告訴他:大婚前夜,秦夫人來找我時,我其實便想問她了,你是多恨我啊,才告訴我知道?
又或者她的恨意甚至不針對于他,她恨金光善,所以,金光瑤便是那個因為血緣,便被牽扯進了這場報複的人。
就像聶懷桑也許也并不恨廖明殊,他恨聶明均,恨他金光瑤,所以,便将廖明殊放在了這樣的目光下。
茫然間,他意識到自己沒法問她了,也沒法在這樣的場合将這樣的事告訴藍曦臣,對于廖明殊他是連過度的維護都不能表露的,因為維護便是同病相憐,他不能去認這樣的同病相憐。
藍曦臣側過臉來望着他,用眼神告訴他:
這之後,找個無人之處,你全都告訴我吧。
不再和你鬧情緒,沒有我的情緒,隻有你的情緒,我的心裡也裝滿你的情緒,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07
衆人的視線中,廖明殊的表情奇異地凝滞着,可聶懷桑的聲音卻沒有停下。
“他是瞧見了你胸前的那個胎記才認出了你,你胸前那塊月牙樣的印子,”他告訴她。
“那時候,你們倆已經交換了不知多少輪口水,把對方的衣服都剝光了吧?”他猜度着。
“你覺得他是怎麼死的?他是被你惡心死得呀,被自己惡心死得呀,聽說他死前最後那幾日,還專門先去了他娘的墳前,跪在那兒幾個時辰一聲不吭,你猜他敢不敢把他找到你的事告訴你們那死去的娘,你猜他敢不敢把他怎麼找到你的告訴你們那死去的娘!”
聶懷桑一句一句,不知停歇一般,句句如刀,好像他終于生出了天分拿得起聶家的祖傳的鋒刃,于是,第一件事,便是一刀一刀,将廖明殊那一雙秋水眸斬成了千百段。奇異地,這斷去的水,便就此沒能合上。
為什麼要再讓它合上呢?聶懷桑想:你們折磨了我這麼多年,我為什麼要讓你們好過?
聶懷桑記得那場族會,他怎麼可能不記得,清河聶氏的每一個人都忘不了,想忘也忘不掉。
聶明均請求聶明玦開族會,那不是每年開族會的慣常時候,他也不肯事先說是為了什麼,即使對着聶明玦也不肯。所以,所有人都莫名其妙,莫名其妙地聚集在宗祠,然後莫名其妙地看着聶明均撲通一聲在聶明玦面前跪下,坦白了這些年、這幾百年填進家裡刀墳的兇屍來路皆不幹淨。廖明殊對制屍的過程描繪得有多詳盡,聶明均便描繪得多詳盡,對着他們所有人,族中的老人,五六歲剛懂事的孩子。在場的人,沒有一個來得及捂住自己的耳朵,閉上自己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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