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張信禮的說和下給媽媽打了電話,林媽媽并未對任性的兒子冷嘲熱諷,林瑾瑜像從未發過脾氣那樣和她敲定了回家的時間。
張家小小的土坯院子裡雞鴨鵝狗仍舊過着它們的日子,林瑾瑜變勤快了,張信禮做飯時他在一邊學着淘個米、洗個菜,張信禮洗衣服時他就在旁邊等着搭繩子幫晾幹,張信禮寫作業時他便坐在床上看那些他馬上要學的、高中的東西。
擇菜剝蔥什麼的他已經很熟練了,雖然還是不會做飯,但小事上沒了一開始那副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樣子。
這種平靜,沒什麼波瀾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太陽升起又沉沒,月亮和滿天的星子和他第一天來這裡時一模一樣,好像從來也沒有變過,但時間卻在這樣的不變裡過去了。
當張信禮語文練習冊上的拓展閱讀變成《月亮與六便士》的時候,林瑾瑜的暑假結束了。
那天下着小雨,林媽媽開着車來接他,張信禮幫林瑾瑜提着行李放到後備箱,對他說:“回去以後好好學習。”
林瑾瑜說:“嗯。”
他想說點什麼,但想不出什麼話好說,杵在那裡猶豫了好一會兒,最後也沒說出什麼,就被媽媽催着上車了。
這裡與上海相距兩千多公裡,開車需要足足二十八個小時,大概要花四天多才能橫跨這片土地,踏進位于祖國遙遠東部的另一座城市,坐火車和飛機則至少需要轉三趟車。
這真的是一段非常、非常遙遠的距離。
林媽媽打着了火,挂擋、踩離合、放手刹,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她塗着亮銀色貓眼指甲油的手打了幾圈方向盤,把車頭擺正,對後排的林瑾瑜道:“小瑜,坐好了,走滬渝高速,能比來的時候早幾個小時到家,這下高興了吧?終于可以回去打你的遊戲了。”
林瑾瑜敷衍地應了幾聲,他想他應該很高興的,但好像并沒有。他坐在車裡,看見車門外張信禮站在雨裡,分明的指節敲了敲車窗。
林瑾瑜把車窗搖下來,牛毛樣的雨絲攜裹在風裡,涼涼地撲在他的臉上。
張信禮彎下腰來,對他說:“另一個手表,黃的那個,我會給拉龍的,你走的時候我沒給,因為怕他不收。”
手表?什麼手表……哦手表。
林瑾瑜于是想起來他發酒瘋的時候還傻了吧唧地買過另一個手表,同系列的檸檬黃,顔色鮮亮又好看不顯黑,的确很适合拉龍。
他眼角餘光瞟了瞟自己手上那個紅的,對張信禮道:“好的!下雨了你快回去吧!”
林媽媽松刹車,跟進油門,越野車便如一台毛色雪白的巨獸一樣在雨裡發出有力的轟鳴,四輪着地,緩緩往前挪。
張信禮拿袖子擦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在身後朝他揮手,手腕上藍色的手表指針被雨水糊得不甚清晰。
林瑾瑜趴在車窗上,看着窗外景色後移,那個老舊的院子、灰撲撲的小土房、他打過水的水井、坐過的小馬紮、喂過的雞鴨鵝,都和張信禮一起,漸漸地看不到了。
他想起,自己似乎忘了和張信禮說再見。
透過爬滿細密雨點的後視鏡,林瑾瑜看到一條黑狗拖着脖子上的鍊子,沖出院門在雨裡跟着車跑,跑得四隻狗爪上全是黃泥巴,黑狗活生生變了泥狗。
追出一段路後,狗知道自己追不上了,于是伸着舌頭停了下來,蹲在路邊屋檐下看着他,毛茸茸的耳朵支棱着,汪汪朝他叫了兩聲,不知道是在挽留,還是問他為什麼走。
它在雨裡抖去滿身水珠,模樣滑稽地打了個噴嚏。
林瑾瑜忽然覺得很舍不得這裡。
這裡民風淳樸而且彪悍,太陽格外曬人,氣候濕的時候很濕,幹的時候很幹,遍地是草木蟲子,食物重油重辣。
這裡的人受教育水平參差不齊,有些家庭重男輕女,愛生很多個孩子,熱情的同時又欺生、粗魯的同時又赤誠。
這裡不是一個完美舒适,适合過日子的地方,但他依然沒來由地舍不得這裡。
林瑾瑜在十六歲這一年對涼山最後的記憶就是車窗上細碎的雨絲、雨裡奔跑的狗、車外遠去的房子,還有張信禮籠罩在雨水裡的面容。
這以後很多年,他都沒再回來過。
……
日子好像又回到了過去的樣子。
一路上舟車勞頓,林媽媽送完他還得回去上班,林懷南也不在家。
林瑾瑜坐電梯上樓,把行李往門口一扔,進了房就往床上躺,衣服也不換,關着門就睡了個昏天黑地。
睡到晚上七點,他餓醒了,打開手機看見六個未接電話,全是他媽媽打過來的。
林瑾瑜支棱着一頭亂發打回去,他媽媽告訴他今天臨時開會回不來,周阿姨也還沒回來上班,叫他自己點個外賣吃,想吃什麼點什麼,錢回來報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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